看着裴思月走进汤池房后,益州别驾张松这才叹了口气,坐回到桌前。
跃动的烛火掩映出他那张其貌不扬的脸,更照亮了他眉间那团郁结不开的阴云。
他很烦闷,非常的烦闷。
这也难怪,自打张松入朝为官以来,仕途就十分坎坷,好不容易摸爬滚打多年,擢升至益州别驾,但看似位高权重,实际上也只是徒有虚名而已。
但凡重要一点的军政要务,他从来没资格掺和,每日所处理的,都是些芝麻绿豆的小事。
他满腹经纶,又有鸿鹄之志,却始终得不到主公的赏识。有时候他甚至会想,是不是蜀地不适合他,是不是自己该去另觅新主。
可就在一个月前,他接到了一封刘备写给他的密函。当时他就哭了。熬了这么多年,终于等来了主公的委以重任,又怎能不让人激动的落泪呢?
但当他满怀欣喜的开打密函一看,顿时就傻眼了。因为刘备交给他的任务并非军机或是朝政,而是要他不惜一切代价,去吴地秘密买下一个官伎。
这算哪门子任务?!
张松当时就气得想把手中的密函撕碎,然后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可要撕不撕
时,他却犹豫了。
张松很聪明,绝顶的聪明,只是在这个以貌取人的年代,他没有一幅好皮囊。
他忽然发现,这件事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刘备虽算不上清心寡欲,但也绝非那种荒淫无度的昏君。如此大费周章,又神神秘秘的让自己去吴地买下一个官伎,就足以说明此女非同寻常。
于是他又仔仔细细看了几遍密函后,就即刻动身前往了吴地。
根据密函上所说,此女原名“裴思月”,现化名“小月”,原是荆州牧裴震之女,后因其父犯上作乱,株连于她,如今被收押在吴都城的一间教坊司内。
张松虽远在益州,但对天下之事或多或少也有所耳闻,这荆州牧裴震他本人没接触过,但听说是个刚正不阿的将士,所谓犯上作乱,他认为多半只是个说辞。
张松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这权力的游戏如何肮脏,他早就见怪不怪了。他只是不明白,一个吴地将领之女,为何会让蜀地君王如此在意呢?
更何况,裴震蒙难早已是一年前的事情了,若刘备真与裴震有交情,绝不至于现在才出手相救。
这些问题萦绕在他心中,使他很困
惑,但既然刘备将此事交予了他,那他便要尽其所能去办好。或许,正如他所料,此女十分重要,而若能圆满完成任务,自己必将得到刘备的青睐。
因此,当张松到达吴都后,便绞尽脑汁的开始谋划。毕竟官伎并非寻常青楼女子,说难听点,就是供官员淫乐的死囚犯。所以想要将其带出,难度可想而知。
不过张松此人非但聪明,还能说会道,八面玲珑。经过一番运作,并不惜重金上下打点后,他顺利的将裴思月买了下来,并偷偷带回了蜀地。
一路之上,他旁敲侧击的问过裴思月一些事情,但终究无果。
可直到今天,当他接到密令,让裴思月夜入汤池后,他才真正意识到,原来这一切都是为新来的那毛头小子所准备的。
这怎能让他不烦闷呢?
自己为官多年,始终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却无法得到主公赏识。而那小子不知何方神圣,居然让刘备如此大费周章,实在让人琢磨不透,又十足的愤恨。
想到这,张松只觉胸闷气结,于是端起桌上的茶壶,想给自己倒杯水喝。
可他刚拿起水壶,就听一侧的墙壁似有异动,他一
愣,忙扭头观瞧,只见原本严丝合缝的墙面竟深陷了进去,紧接着出现了一道暗门。
张松虽为文官,但这时代自幼习武稀疏平常,他自然也有些本事。见情况不对,忙抽出腰间暗藏的匕首,戒备地对着黢黑的暗门。
“是谁在那?快出来!”张松虽表面镇定,但心里也很紧张。
“子乔,是我。”
一个温和的声音自幽暗中传来,紧接着,走出一身穿黑色斗篷的男子。男子一边走,一边脱下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张似笑非笑的面庞。
张松见到男子,先是一愣,随后忙将匕首收回,屈身行礼道:“卑职不知是主公来此,多有冒犯,还请主公恕罪。”
“诶,我这突然冒出来,任谁都会吓一跳的,不碍事,不碍事。”刘备来到张松近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如既往的那么随和。
二人落座后,张松便殷切地为刘备斟上一杯香茶。他很聪明,没有率先发问,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刘备深夜自暗道来此,绝不是找自己喝茶这么简单的。为人臣子,多嘴多舌乃大忌,他深谙此道,因此只等刘备先开口。
果然,刘备喝了一口茶,率先发问:
“子乔啊,小月进去多久了?”
“约莫有一盏茶功夫了。”张松回道。
“没出来过?”
“没有。”
“那就好。”
刘备点点头,倏尔看向张松:“子乔啊,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主公做事自有原由,我们当臣子的只需听命行事,又何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