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楼,辅导员庄言正在楼道门口等着曲军。
“数学系的宋元宋教授,你认识吗?”
“不认识。”
“那宋教授为什么找你,你知道吗……奥,不是找,是‘请’,宋教授特意在电话里强调过的……”
“不知道。”
庄言不知道曲军发表数学论文的事情,显得很好奇,曲军虽然猜到大概原因,却一问三不知的不想太过张扬。
毕竟也可能有别的原因,万一搞错了,反倒显得自己很轻浮,很沙雕。
“那你赶紧去一趟吧,骑我的自行车,别让宋教授等急了,见了宋教授一定要尊重,要有礼貌……”
庄言像小孩子第一天上幼儿园的家长一样,唠唠叨叨嘱咐了半天,宋元办公室的地址都说了两遍,就差亲自把曲军送过去。
其实他很想跟过去看看,堂堂的数学系教授找一个正在军训的大一新生干什么,居然还要用“请”的敬语。
但是只有一辆自行车,无论他骑车带着曲军,还是曲军骑车带着他,都有损老师的形象。
另外数学系教授的圈子,小小的一个辅导员也掺和不进去。
“叮铃铃铃铃铃铃……”
自行车洒下一串清脆的铃声,穿过白杨树掩映的校园道路,拐过楼角的时候,曲军侧身向庄言挥了挥手,就像和同宿舍的同学打招呼一样轻松而又随意。
“嗯——”
庄言哼了一声,很不喜欢曲军这个做派。
闻名不如见面,听说全国高考状元是自己班里的学生,庄言本来挺高兴的,见到曲军的外在形象也不错,更觉得他是一个好苗子,当即就想让他当班长。
可惜曲军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也就算了,但是曲军接下来的表现,让庄言心生警惕,感觉他是那种很难管的刺头学生,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辅导员是大学老师中的一朵奇葩,关注点和其他老师都不一样,四十年后的大学辅导员最关心那些孤僻内向的学生,不管是考试挂科了还是男(女)朋友劈腿了,辅导员都会第一时间嘘寒问暖,生怕(她)他们一个想不开,毁了自己的职业生涯。
八十年代的大学生没有那么脆弱,但是辅导员一样操碎了心,比如男女学生谈恋爱偷尝禁果,万一搞大了肚子,严重性和爆炸性不亚于后世的跳楼。
其次就是学风校风,远比后世的要求更加严格。
曲军正好犯了这个忌讳。
在某种意义上,这个年代的高考相当于古代的科举,考上清北中科大的学生,更相当于科举进了翰林院,将来必定会成为国家栋梁,整个社会对他们的要求和期待都非常高,学校方面对学习风气和校园风气也抓得很紧。
曲军天天睡懒觉(据说还是装睡),喜欢奇装异服,去食堂吃饭大手大脚……种种表现让庄言非常失望,试探着找他谈了两次话,曲军都是油盐不进,当面点头称是,然后继续我行我素。
刺头学生不可怕,刺头的高考状元就比较难管,庄言一时拿他没办法,只好装出一副开明宽容的样子,任由曲军继续败坏班级风气。
戒急用忍,庄言在等待一个机会,等待曲军摔个小跟头,然后再帮助他认识自己的错误。
——这是为他好。
再过几年毕业了,曲军会成为一名国家干部,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要保持艰苦朴素的作风,要积极向组织靠拢……曲军现在这个样子太不成熟,身为辅导员,必须帮他改掉身上的坏毛病。
数学系的宋元教授突然找曲军,让庄言一时摸不着深浅,对曲军也更加的开明宽容。
“叮铃铃铃铃铃铃……”
自行车洒下一串清脆的铃声,来到数学系所在的办公区。
从办公区的条件就能看出,清华园的数学系有多么强势。
改革开放初期,由于学校规模扩大,以及绵阳分校回迁,清华园的教学资源非常紧张,著名的“浴缸盛米饭”就在这个时期,学校像个大工地一样常年施工盖楼,很多院系的办公区都在打游击。
但是,数学系一直牢牢占据学校中心区域的荷园,始终发型不乱。
陈省身回国之前,国内数学界以“北华南苏”为尊,现在的清华园数学系,则是华老一手带出来的队伍。
系里扛大梁的几位教授,几乎都是他的真传弟子,最厉害的两位已经评上学部委员,至于稍远一点的外门弟子和徒孙辈的弟子,那就更多了。
华老德高望重,身居高位,给清华园数学系带来了很多资源。
可惜他的身体不好,再过几年就去世了……
按照庄言给的地址,曲军找到数学系宋元教授的办公室。
进门之前,本来以为会见到一个头发花白,温文尔雅的老教授,没想到进门一看,满屋子都是头发花白,温文尔雅的老教授。
走错门了?
跑到人家会议室来了?
“没走错,我就是宋元,宋朝的宋,元朝的元。”
宋元问清曲军的姓名,笑呵呵的说道:“你是证明莫德尔猜想的专家,又刚刚加入清华园这个集体,我们早就应该给你开个欢迎会的,都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