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冬天虽比不上边疆苦寒,可也够有风湿痹病的人受的。
晚间,松鹤堂灯火通明。
桂嬷嬷手里拿着滚烫的毛巾,轻轻的敷在大长公主的膝关节处。
大长公主紧皱着眉头,浑身上下的几个重要关节疼痛难忍,她突然想起今日顾卿安那信誓旦旦的表情,她打从心底愿意相信那个赤诚的姑娘。
“把安安今日呈上来的药拿来吧。”
桂嬷嬷担忧道:“不如明日请府医看看,若是合适再用。”
大长公主摇摇头,“我相信安安不会害我的,拿来吧。”
桂嬷嬷是知道自家主子的,看起来温和慈祥,可骨子里是固执的,她决定的事谁也不能更改。
桂嬷嬷将那小瓷瓶打开,一股清新的香气就飘了出来,闻了就让人心神安定。
她取出一小块,轻轻的涂在大长公主的关节处。
随着那药晕染开,大长公主便觉得轻松多了,仿佛一个暖暖的汤婆子放在腿上一样,骨头都酥了,她放下了撑着头的胳膊,静静的躺在迎枕上。
桂嬷嬷将大长公主的各个关节处都涂上药膏,便听见耳边传来了鼾声。
她心神一震,小心的探头看看大长公主,只见大长公主神情平静,安逸的睡着了。
她看了看手里的瓷瓶,这药膏居然有如此奇效,往日里公主常常是一夜里翻来覆去只能睡上两个时辰,梦里还在呼痛,何时睡得如此安稳过。
一夜无话。
第二日卯时,大老爷林城便急匆匆的到了松鹤堂,眼角通红。
见这模样,桂嬷嬷便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见大长公主还睡着,也没去吵醒,径直端了一盏茶去了外间。
“嬷嬷,我刚刚已经找府医问过了,我是个不孝子,母亲受了这么大的苦,我居然不知道。”说完,便坐在椅子上掩面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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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城只觉得老天对他母亲太残忍了,他父亲早逝,母亲拉扯着他们兄妹几个长大,旁支的叔伯欺负他们孤儿寡母,克扣他们月例银子。
母亲要供他们几个念书学武艺,样样都要钱,便每晚都熬夜做绣活儿,好卖出去换银子。
冬日里他们买不起好碳,母亲怕他们吸多了劣质的碳烟,便叫他们睡在被窝里,把窗子打开。
可母亲在屋里做绣活儿,冻的手指红肿不堪,那些年,母亲手上的冻疮就没好过。
他们没钱给丫鬟,丫鬟便都跑了,母亲就自己洗衣裳,他们兄弟姐妹五个,还有表弟和表妹的,母亲常常一洗便是一日。
如今他们熬过了那样苦的日子,各个过的幸福美满,可母亲已经落下了病根。
母亲这两年都是呆在松鹤堂不出去,陛下每次避暑行猎,请母亲一起,母亲都拒绝了,他们便以为母亲只是不爱热闹。
哪里想到,母亲是疼的走不动路了。
“阿城,哭什么,进来。”
里间传来大长公主的声音,林城赶紧跑进去。
大长公主笑道:“都是当爹的人了,做什么哭成这样,若是让谨禾看见了,你还要不要面子了。”
“是不是谨禾告诉你的?”
林城点点头,见母亲还有心思笑,一颗心像泡在黄连水里一般,苦涩难言。
大长公主摸摸自己的腿,喜道:“阿城,我今日疼痛的感觉小多了,而且昨日居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桂嬷嬷跟着道:“公主何止是睡着了,睡得格外香呢,一夜都没醒。”
大长公主笑笑:“想来是安安昨日献上来的药膏的功劳,这孩子还真是一片赤诚之心。
仅仅是见一面便发现了我的病,也不顾自己的身体,连夜为我制药,可得好好奖赏她。”
林城见母亲的疼痛有了缓解,心里高兴,“是该好好奖赏,回头我看看有什么珍奇的东西,都给她送去。”
这边母子两个高高兴兴的商量着要给顾卿安什么奖赏,那边的顾卿安还在梦里见周公呢。
没办法,她这一路上担惊受怕,生怕二皇子在她眼皮子底下挂了,到了公主府又熬了一个通宵,如今正缺觉呢。
与昨日一样,顾卿安同林谨禾到松鹤堂的时候王篱鸢已经到了,只是她今日很沉默,低着头坐在那里。
一进门,顾卿安就看见坐在上首的大长公主正笑眯眯的看着她,看着这场景,她心里便有数了。
“安安,快过来。”大长公主招手叫她。
“你昨日送来的药很有用,外祖母用了药真的好了许多,外祖母要好好赏你,说吧,你想要什么?”大长公主笑眯眯道。
一直坐在下首的王篱鸢撇撇嘴,又被这小乡巴佬蒙对了,肯定是姨母告诉她外祖母有风湿痹病,又给她从西疆带了药来,让她讨外祖母欢心的,还扯谎说是有个什么师傅,配了什么药的,不过就是想搏个美名罢了,她等着这小乡巴佬露馅。
顾卿安心里高兴,她这是成功走出第一步了,她笑笑,“只要外祖母觉得有用就好,安安只是想为外祖母分忧。”
大长公主拍拍她的手,“你这何止是为外祖母分忧,简直是解决了外祖母的心腹大患,外祖母必须得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