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石懒得听那些七嘴八舌的言论,他干脆不在厂里待着了,除了晚上睡觉,白天都待在城西村木材厂里。
晚上,林长海就把刘国石请到了家里,一起喝点儿酒。
林长海,没啥文化,只读了九个月的书,他上有老母亲,下有三个孩子,其中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林长海当了几年兵,退役之后回到村子里。
在村里,他先是干生产队长,他所管理的生产队,劳动积极性是最高的。
集体务工的时候,他把农田生产任务划成一片一片的,几个人一组,谁完成谁早收工,结果其他生产队一天的活儿,他的队小半天就完成了。
进入八十年代,他把老书记请下了台,干上了村党支部书记。
在全面推行农村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大背景下,他却没有将村里的土地分田到户,这种倒行逆施的行为,引起了县委、公社党委领导的不满。
林长海另有打算。
“农民有了土地,只能解决吃饭问题,但没有收入,口袋里还是没有钱。我们城西村地理位置好,是城中村,发展工业商业是最好的出路。”
林长海和刘国石碰了一杯酒,并没有立即干下:“各村的情况不一样啊,我们城西村把全村农民变成工人,村土地全村统一规划使用,这也是一条共同富裕的道路!”
林长海继续说道:“我要让城西村的农民,家家住别墅,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跑步进入现代化。”
说完,林长海一口把酒干了。
对于林长海,刘国石知道,他是有着远大抱负和理想的人,虽然身份是农民,但在改革开放政策的大环境下,决定出路的是思想和思路,而不是身份。
“林书记,如果我刘国石能为林书记做一点事情,能为城西村的发展做一点儿贡献,我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在这个时候,能遇到志同道合的人,也真得太不容易,刘国石来了个郑重的表态,虽然酒有点儿多,但是发自内心地。
“刘国石,你干脆别在那里干了,那里施展不开啊,天天鸡鸭嘎斗的没个正事儿。我们虽然是个村,我林长海虽然是个农民,以后一辈子都是个农民,但不要瞧不起农民,农民能干大事儿!”
林长海有些慷慨激昂,他觉得,刘国石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懂他的人,那些领导都不懂他,只会拿政策来压他。
“我林长海不管什么领导不领导的,只要对城西村农民有利有就干,对农民不利我就顶着不干,我对全村农民负责,不对那些什么官负责!”
在县和公社的领导眼中,林长海是出了名的刺头村官儿。公社开大会的时候,他认为不合理的政策,他就和领导直接开怼。
林长海对农村的管理方式,也是粗暴的。说起管理方式,林长海说:
“国石啊,你记住,礼治君子,法治小人,棒棒治驴。
对于那些懒惰成性的人,不用棒棒管不住他们啊,跟他们说理,你是秀才遇着兵有礼他不听,所以,只能用这个!”
林长海举起了拳头;“他们硬,你要比他们还要硬,他们不服就打,打服了,他们就听你的了!”
刘国石想到了一个词:丛林法则。从东北带回来的那块虎骨,不知道那虎已经死了多少年了,但他的死骨就会让恶狗恶狼臣服。
人类社会也是如此,只有你足够强大,才能有人臣服于你。
刘国石喜欢和林长海在一起,从他身上学习到好多东西,让自己有一天也能够强大起来。
刘国石喝完酒,告别了林长海,骑着自行车回到厂里睡觉。
在厂门口,他看到了那个“刘老头”。
这几天,“刘老头”对他的态度有些轻蔑。
从那天赶他出厂门的无礼,到坐着吉普车来厂报到的恭敬,再到这几天的轻蔑,刘国石知道其中的原因。
全厂都在嘲笑他从东北弄了堆木柴棒子回来,“刘老头”自然不会放过对他的诋毁,以发泄心中的怨恨。
刘国石从传达室经过时,“刘老头”没有像往常那样和他打招呼,只听到传达室里的嘲笑声。
他忍住了,径直骑车进了厂里。可有些时候,你的忍耐往往被人视为软弱可欺。
“哎,那小子,回来!”传达室里走出一个人来,二十多岁,脸上有些凶悍,一看就属于厂中痞子那类的人,这人刘国石认识,叫郭卫东。
每次在厂食堂吃饭的时候,他不排队也不给饭票,把饭盒往窗口一推,满满饭盒的好饭就给盛上了。
他们这类人,不干活不说,车间主任也不管他们,工资照发不误。
刘国石不想搭理他,可是郭卫东却不依不饶,追过来冲他吼道:“你是哪里来的,是不是想到我们厂钓嫚(泡妞)儿啊?”
一听这口气,就知道郭卫东是成心想找碴的。
我刘国石不惹事儿,但也会不怕事儿。
刘国石把自行车的支腿一立,说道:“你咋知道我是来钓嫚的,你说对了。”刘国石调侃着怼他。
“哟,拿木柴棒子钓啊,你以为俺厂的嫚儿都喜欢烧火棍子啊?”
那人嬉皮笑脸地说着,传达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