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牢里气冲冲的走出来后,被门外的风一吹,谢必安逐渐冷静了下来。
他心里是生谢无忧的气,他告诫了无数次,可她就是不听话,偏偏要跟阳间那人纠缠在一处。
其实他晓得,这些年无忧心里甚苦,好不容易碰上个入眼的,若能让她心里暂得一时欢喜,很多事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只是没想到,如今捅下了这般滔天祸事。
脑中突然闪过初见谢无忧时的场景,那时他奉命去阳间羁押亡魂,却在路上正巧碰上了她。
本以为是哪组鬼差疏忽之下遗漏的亡魂,细细询问才知她是自戕的,自戕之人是需要先去枉死城待一段时间的。
而正巧最近枉死城失了一场大火,城里乱成了一团,大约正是因此枉死城的鬼差才没顾得上她。
谢必安见她神思悲切,似有天大的冤屈,心生怜悯便将她一起带到了冥界,送入枉死城。
那之后他便将这桩事抛到了脑后,没想到几十年后却在奈何桥上碰到了她,彼时她无法投胎滞留在桥上,每次送鬼魂过桥时都能碰到她。
她机灵古怪的样子像极了他曾经在阳间的妹妹,这么一来二去的他们便相熟了。
后来谢必安曾打听过她的过往,她只字不愿提起。甚至问到姓名时,她也转了转狡黠的眼睛看着他跟无咎,笑嘻嘻的说道:“你叫谢必安,你叫沈无咎,那我…就叫谢无忧吧。怎么样,是不是听起来就像你俩的妹妹?”
谢必安心里一软,没有说话,默默的认下了这个妹妹。
思绪到此,谢必安捏了捏拳头,他说什么也得去救无忧,就为她是自己的家人。
不管多难他都得去试上一试。
他想到了卞城王对他的邀请,卞城王一心想要把他从冥王这里挖走,这次的事求求她或许有救。
他求到卞城王门下时,彼时卞城王正把殿里的帘幕换成喜庆的红色,闻言略显吃惊的回头看着他:“现如今还有敢改生死簿的傻人?”
谢必安默然。
卞城王放下手中的帘幕,“难道他不知道磨铁城里的生死簿是改不了的吗?那里只是复刻版,真正的生死簿在秦广王的生死殿里,只有那里的改了才做数。”
言罢,想了想又道,“也对,此事大概只有我们十殿阎罗知道,其他人怎么会知晓呢。”
“谢无忧无知,还请阎罗想办法救救她,若能救她,让我做什么都行。”
谢必安跪着,焦急的对着卞城王叩首。
卞城王轻轻走过去,葱白柔嫩的手指抬起谢必安的下巴,美目中光波流转,牢牢盯着他,“这个谢无忧,她是你什么人?让你甘愿为她做任何事。”
“他是属下的妹妹。”
“妹妹?”
卞城王起身,用那只手指轻轻刮着太阳穴沉思,继而轻笑一声说道:“可惜呀,改生死簿是个大罪,本王也爱莫能助呢。况前番为了救一只恶鬼,你求到这里,本王给了你一次面子。这次…”
谢必安明白她的意思,不等她说完,立马说道:“属下愿为卞城王效犬马之劳。”
闻言卞城王咕咕的笑了起来,道:“倒也没必要这样,本王确实没有在故意拿乔,这事即便本王出面也够呛能转圜的。不过…本王可以给你出一个主意。”
谢必安疑惑的看着她。
卞城王突然俯身到了他的耳边,神秘兮兮的小声说道:“你去找孟婆,让她出面,定能成。”
此言一出,谢必安更加迷惑不解。
卞城王起身,娇笑着冲他眨了下眼睛,“听我的,准没错。”
谢必安带着这个疑惑和忐忑不安的心又回到了忘川,听从卞城王的建议去到了奈何桥上。
听明他的来意后,孟婆沉思了良久,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也罢,为了无忧,我便去一趟冥殿。”
孟婆推开冥殿的大门时,冥王正附在案上全神贯注的批阅公文,见到上万年久别重逢的故人,孟婆的手不禁一紧,她轻轻的开口道:“阏逢。”
案上之人闻言浑身一僵,抬起头看向门口,但是殿内灯光不及,孟婆的身影变得模模糊糊不清,冥王不确定的开口道:“渊媞?”嗓音低哑。
这是隔了那么久远的岁月,彼此再一次听到对方的声音。
孟婆轻轻走到烛光范围内,微笑举目,“是我。”
啪,冥王手中的笔砸在了公文上,印上了一大坨墨迹,但他顾不上这些了,着急的起身走下台,“渊媞,真的是你?!”
冥王欣喜若狂的走向孟婆,他抬起手想要碰碰她,却又在中途收了回去,他脸上隐忍着什么,目光闪闪望向她,“你终于肯见我了,这上万年你一直躲着我,我每次出巡都是为了见你一面,可你从未出现过。”
孟婆淡然一笑,“事情已成定局,见再多又有何意义,况且我已不是过去的样貌了。”
闻言,冥王一怔,眉峰蹙了蹙,嘴唇抖了抖开口道:“我可以帮你恢复。”
“不用了,那样反而添了很多麻烦,过去的事就让他留在过去吧。今日来我是求你一件事。”
冥王凄然一笑,道:“你我之间何谈求不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