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依萍驾驶车辆起飞的同时,案情资料也同步显示在隐形眼镜上。
夏文博,男,52岁,单身,独居。单簧管演奏家,曾获布鲁塞尔管弦乐终身成就奖……
借助城市大脑开辟的紧急通道,车辆很快来到瑞景花园,先后到达的还有法医和侦技人员。瑞景花园是典型的公寓式住宅小区,每户设有专用停车泊位,居民主要是城市的中产阶段。为保护现场,罗依萍选择停靠在顶层公共平台。
罗依萍戴上智能防暴头盔,头盔上的感应装置可以捕捉到佩戴者脑部神经信号。信号经过处理上传警务中心,声音和图像以及佩戴者压力水平会呈现在指挥中心屏幕上。
站在巨型屏幕前,田海波跟随罗依萍以第一视角勘查现场。
柚色房门两边贴着一副没有横批的对联,字迹堪比涂鸦。上联是“功成名就奈何来之非所愿”,下联是“锦衣夜行亦如归之探佳人”。因为时间太久,红色对联逐渐泛出淡黄色。
房门没有安装当下流行的智能门锁,而是沿用传统机械门锁,锁舌严重变形,明显是暴力破拆形成的。
罗依萍首先来到卫生间,窗框上悬挂着一条皮带,马桶盖和地板上分别丢着一只拖鞋,马桶边缘还残留着少许呕吐物。隔着卫生间的玻璃,可以看到不远处急驶而过的车辆。报案人就是在驾车经过时,无意中看到窗户里面吊着一个人,于是选择立即报警。
从接到报案到辖区警员进入房间,再到刑警队到达,已经过去三十分钟,房间里面依旧散发着浓烈的酒味。
客厅一片狼藉,地板上堆放着七八个空酒瓶,还有许多速食包装和快餐盒。沙发上胡乱丢着衣服袜子,从中散发出阵阵异味。茶几上散落着一些瓜子皮和一只空酒瓶,中间用瓜子壳精巧地堆叠起一个金字塔造型。
走进卧室,立刻闻到一股酸臭味,不知床褥多久没有清洗。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双人床上,枕头上浸透了黄褐色头油,褶皱的床单纽结在一处,被子一角拖在地板上。
书房是唯一看起来整洁的房间,靠墙立着一组木质书架,书架上横七竖八地放置着一些音乐书籍,书架前方摆着一张老式书桌,书桌上横着一支磨损的失去光泽的老式双簧管(罗依萍并不认识双簧形,隐形眼镜显示芯片具有自动识别物体功能)。
双簧管下面压着一张纸,纸上潦草地写着密密麻麻小字。
“依萍,看看纸上写的什么?”田海波远程语音提醒。
繁星滑落
带着翠兰色冷焰降临人间
喧闹的大地上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眼中布满了死亡与灰暗
去哪里
去哪里安放我的灵魂
地狱才是心之归宿
来之归之处
无法消除生来的罪
无法拯救自己的灵魂
望着满天坠下的星辰
审判的日子终于来到
等待
从降生人世那一刻便开始了等待
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咚咚,咚咚
命运的鼓声从未停止
此刻正在击碎我的心房
挣扎,萎缩,膨胀,撕裂,扭曲
想要冲破命运的枷锁
可是我明明知道
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劳
因为,我便是那张网
作茧自缚啊
多么可笑的一句话
茧哪里是作出来的
虫就是茧,茧就是虫
在奔向光明的同时
黑暗便一刻不离地笼罩着我
罪孽深重啊
披上美丽的外衣
在阳光下翩翩起舞
竟然以为自己是光明的
却忘记了外衣下隐藏着的罪恶
黑夜从未掩饰罪恶
是那罪恶玷污了黑夜
将所有蝇营狗苟披上了光明的伪装
扒开肠肠肚肚看看吧
如果用红色来形容
那会让热情哭泣
如果用黑色来形容
那会让忠义难堪
如果用白色来形容
那会让纯洁蒙辱
没有哪一种色彩能够描述我的罪恶
终于,到了审判的时刻
眼睛
多么美丽的眼睛啊
世上没有任何词语能够形容你、赞美你
我终于来到了你的面前
接受最后的裁决
那是我的向往
来之归之处
“来之归之处,来之归之处”田海波反复默念着,这句话好似一个开关,迅速开启记忆的搜索。
“调取2016年刘星河坠楼案资料。”田海波向控制系统下达指令。
屏幕一侧显示案卷资料:《黑色星期五》乐谱的顶部,刘星河书写着“来之归之处”字样。
“叮咚”,耳机传来消息提示音。罗依萍摆了摆手选择忽略。
同时,指挥中心屏幕画面出现抖动,随即又恢复正常。
罗依萍的视线离开书桌转向窗边,一支黑色铁制谱架竖立在那里,谱板上夹着几页稿纸。
一种直觉让罗依萍感到心跳加快,不由得放慢脚步走向乐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