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讲的烦了,可先生想听,朱七牛也只能讲了。
“那日我们到了京城,先去了鸿胪寺交接公文,验明正身,然后找了家寺庙落脚,之后我被教导了很多礼仪,接着就去参加中秋晚宴了,我们先是在大殿外作诗词,一人一首,随便写什么都可以,我因为提前有准备,就直接写了一首咏鸡,不曾想还有七八个孩子也挺厉害,交卷时间跟我差不多……。”
随着朱七牛一五一十的讲述,中秋晚宴时的情景逐渐在宋濂脑海中重现了出来。
以他多年的朝堂浮沉经验,他很轻易就把握到了重点。
皇帝和宰相不睦!
可为何胡惟庸都敢在皇帝面前帮那些孩子作弊了,而皇上却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这不是助涨胡惟庸的野心和威风吗?
这不像是皇帝的性格啊。
莫非……?!!!
宋濂猛地想到了一个可能。皇帝怕不是想与虎谋皮,养虎为患,然后直接借着废掉胡惟庸的机会来废掉宰相这个职位吧?
好深沉的心思!
有鉴于此,之后当朱七牛讲起他跟皇帝一家的温馨相处时,宋濂神色半点未变,甚至有些想笑。
老虎的温情,不要也罢。
但凡我们七牛再大几岁,就凭他的那些言行,恐怕早就死无全尸了。
讲着讲着,朱七牛逐渐讲到他发现太子妃的药里加了川穹。
宋濂继续默默听着。
直到朱七牛讲完全部在京城的经历。
从书桌的木盒里拿起一块墨条把玩了一会儿,沉吟良久的宋濂对朱七牛说道:“七牛啊,继续去背论语吧。”
“是。”
朱七牛转身离开。
并把书房门给带上了。
下一刻,原本还十分淡定的宋濂忽然就满头大汗,老脸都白了,要不是双臂撑着书桌,搞不好他早就一头栽倒在地。
“我原以为太医院那几个太医只是欲行不轨,却没成功,不想太子妃是真的把他们开的药喝了下去,而且听七牛之讲述,貌似太子妃喝这药不是一天两天。”
“以皇帝的性格,别说是暗害他的儿媳,就是背后随便议论他家任何一个人几句话,搞不好都要被灭掉九族,这次他却偏偏如此反常的选择了息事宁人,只是杀了几个太医,这显然是不对劲儿的。”
“或许我还是想少了,他真正的目的还不只是宰相之位,更是胡惟庸背后的李善长,是李善长手中的诸多人脉,是那些勋贵大臣、文武百官和所有别有居心的人!”
“璲儿、慎儿在朝为官,难免与胡惟庸、李善长有来往,这要是秋后算起账来,我宋家怕是要被满门抄斩!”
宋璲,宋濂之子。
宋慎,宋濂之孙。
在宋濂未告老还乡之前,宋家三个官儿都是内廷官,跟皇帝关系紧密,朱元璋因宋濂教导过太子及诸皇子,有恩报恩,也时常亲自调拨教导宋濂的儿孙,可以说是极尽荣宠。
正因如此,宋濂深知自己一家挡了不少人的前程,被人暗中记恨,这才在为宋璲铺好路后果断致仕,退场不玩儿了。
如今皇帝用意深沉,宋家未必就一定干净,若是有人暗中推波助澜,攀咬诬陷,真是……想想都可怕!
强撑着重新坐直,宋濂研了些磨,提笔书写起来。
“希望还来得及吧,这两个孩子……还不如七牛让我省心。”
……
一辆低调的马车行驶而来,停在了朱家二院侧门外。
“大人。”车夫喊道。
马车里传出一道温和的声音:“去敲门吧,客气些。”
“是。”
车夫将手中马鞭收好,快走几步敲响了木门。
“来了,哪位?”正在院子里给花盆里的小树浇水的朱四虎远远喊了一声,几步上前,抽开了门闩。
车夫抱了抱拳,十分恭敬:“我家大人想见一下朱七牛,不知他可在家?”
“大人?哪里的大人?”
“乃是本县新近上任的知县大人。”
朱四虎手一抖,连忙就要行礼。
车夫一把拉住了他:“不要声张,知县不想被人知道他来过这里,你只说朱七牛在不在就行了。”
“在。”
“请带我们大人去见他。”
朱四虎倒是见过高官,比如宋濂,可县太爷在他这种平头百姓眼中的地位依旧崇高,让他不自禁的不敢拒绝。
‘哎’了一声,朱四虎连忙头前带路。
车内的知县松了口气,下车跟上。
二人一起来到后院,只见朱七牛正伏案读书,小小的脸庞,大大的认真。
知县大人欣赏的笑了笑:“果然,神童也不是天生的,后天的勤勉也少不了。”
朱四虎不敢直视知县,点头哈腰的客气着:“大人过誉了,小儿年纪还小,以后要走的路还很长,还请知县大人多多关照。”
“好说。”
知县?
朱七牛敏锐捕捉到了关键词。
现在的应天府同知万三重的后任溧水知县?
他这是来找我的?
从凳子上站起,朱七牛微微鞠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