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声音粗粝，喉咙里像含了一把沙，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被抛光过，炼成凌厉的字芒，刺得汤佳期一阵心惊肉跳。
她向来只知道他狠，却没想到，这人狠到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
他亲哥哥一家三口，他血亲的父亲，都死在他手里。
“害怕我？”
闻帘重突然笑了，看着面前脸色有些发白的女人，浑浊的老眼里看不到底。
汤佳期浑身一抖，勉强的扯扯唇角，软声道：“我有什么好怕的，我一心一意为您，就差把心脏捧出来给您了，您什么样我都不怕，您是我最敬爱的英雄。”
英雄？
闻帘重享受的眯起眼，不得不说，不论什么年纪，女人崇拜的眼神永远是男人的精神食粮。
他的妻子很会抓住这一点，他知道女人哄他的成分居多，但话的确听得舒坦。
汤佳期见状，心底悄然松了口气，她紧接着：“这么说来，李氏和闻家是水火不容的，那青砚还联合李氏……”
女人惊讶的捂着嘴，叫出声来：“他是要……”
“造、反！”
闻老爷子将她没敢说出来的两个字掷地有声的吐出。
汤佳期恍然一瞬，闻青砚也是这时推门而入，她下意识扭头，见到气质温沉的男人从容自若的走进来。
直到
人走到了跟前，她才后知后觉收回过于外露的情绪，站在闻帘重身边，重新做回那朵温柔小意的解语花。
啪——
闻青砚面前被扔了一沓文件。
他低眉看了眼，隐约看到上头的字迹，眉心几不可闻的蹙了下。
“自己看看吧，这些是你这半年来为公司找来的合作商！”
一张张醒目的‘解约合同’，将闻青砚这四年来为闻氏集团做出的所有贡献全部钉上耻辱柱。
他抬眉，望着坐在高位上的老爷子，清楚知道这些解约合同只是引子，他的重点在下一句里。
“高层今早针对此事开了紧急会议，最后一致决定，现在的你并不能胜任闻氏总裁这个位置。”
闻老爷子目光如炬，逼迫道：“但我为你争取到了最后一次机会，关于之前我提出的两个选择，现在仍然有效。”
闻青砚稍微思索了会儿，想起他指的是什么。
要么，他交出向氏集团，继续留在闻氏。
要么，向氏，闻氏，他一个也留不住。
“我好像也同您说过，请您好好考虑一下，再来问我。”
闻青砚不惊不扰，气定神闲的坐下，抿了口茶，黑眸寡郁地看着上座的老人。
汤佳期被惊了下，眼波微晃。
这一瞬间，她竟觉得闻青砚的气势盖过
了老爷子。
那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远远要比张牙舞爪高级得多。
他越不动声色，越让人心里没底。
汤佳期甚至诡异的想，倘若有一天死在了闻青砚手里，弥留之际看到的他，也应该会是一样波澜不惊一张脸。
“闻青砚，你搞清楚现在是在跟谁说话！”
闻帘重气得黑了脸，极具威胁性的扔下这句话。
年轻时他不会这样动怒，大多时候，没有人能站在这里跟他对峙，往往他们还没能走到这一步，便被他收拾了。
或许是年纪大了，心性终究不如从前铁血。
又或许，那些‘没有机会走到他面前’的人里，从来就不包括他闻青砚。
这个始终让他感到忌惮的孙辈！
“我知道您的意思，我会退出闻氏集团，但让我交出向氏，恐怕不行。”
闻青砚轻笑着，语气平和。
相形之下，闻帘重显得浮躁许多，闻听此言当即拍案而起：“你觉得你能安全把向氏带出这道门吗？”
男人不闪不避，直勾勾迎上他的鹰目：“您觉得我能吗？”
闻帘重一口血呕在喉间，紧攥的手指捏得咯咯作响。
他清楚，闻青砚能。
四年前还没经过彻底训练时的他，尚能以一敌四。
上次老全从【暗室】回来，把在【暗室
】的情况跟他转述，那时闻帘重便知道，这个孙子，他无论如何都管不了了。
并且，这从来不是能不能打的问题。
商业上的斗争，从来不见刃不见血，依旧白骨如山。
老爷子心中清楚，今天他拦不住闻青砚。
只是碍于一张老脸，碍于这个身份。
他咬着牙关，用力到汤佳期都能听到牙齿摩擦的声音。
女人动了动身子，走到闻帘重面前。
“老爷，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想飞您就放手让他飞吧，别伤了你们祖孙的感情！”
作为一朵合格的解语花，汤佳期知道什么时候该出面，什么时候不该出面。
一如此时，明显老爷子想放人，却撂不下脸，由她来给个台阶，大家皆大欢喜。
闻帘重眼底的压力褪去，面上还是一副施舍的模样，冷声道：“看在你奶奶为你说话的份儿上……”
“不必，我会召开记者会，对外宣布退出闻氏集团，并与闻家断绝关系，您不必感到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