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青砚十六岁被家族放弃,成了一颗弃子,以‘修养’的名义,送到了温家,实则名同流放。
那会儿起,他就对这个无趣的世界感到了绝望。
他不再挣扎,反正已经是个瞎子,成了废人。
毕竟,即便他曾经从底层爬到最高处,一朝意外,结果还是和他不努力没什么两样。
那拼命还有什么意义?
他自暴自弃,已经从心底认定了这灰暗的人生不会再有转机。
可‘温南心’出现了。
只是很久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她的真名叫乔宁意。
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是来到温家的半个月后。
温家上下没有人会在乎一个被家族遗弃的少爷,他们怠慢他,辱骂他,闻青砚都能理解,甚至习以为常。
因此,当少女发出浅浅的惊呼,称赞他长得好看时。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愤怒。
到现在,他浑身上下唯一能值得人多看一眼的,竟只剩下了这副皮囊。
也直到那时,他才猛地发觉,自己不甘心。
怎么能甘心呢?
他吃了那么多苦,逼了自己那么多年,终于从一个没爹没娘的豆芽菜,成长为了海城商圈的一颗新星
。
所有人在提到闻家时,总会带上一句‘闻家那个少爷是少年天才’。
那是他最有成就感的时候。
但这份殊荣,在他意外失明后,成了压着他低下头颅的厚重枷锁。
人们再提到闻家,会说‘啊,那个曾经的少年天才成了瞎子,好可惜’。
是的,可惜。
每个人都在惋惜,但每个人都不是怜惜他这个人,而是他身上的荣誉。
陌生人如此,闻家人更是如此。
被赶出家门的那天,闻青砚甚至庆幸自己从未对这个家抱有任何对亲情的幻想,所以才不会再被伤害一次。
闻家,那是个比监狱更无情的地方。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他没输,但他瞎了。
少年天才挺直的腰板硬生生被人折断。
他成为家族里的废物。
但少女说:“你长得真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他深陷在那片泥沼里时,突然有人对他伸出了手。
那天,闻青砚跌跌撞撞,落荒而逃。
后来,少女经常来找他。
她毫不吝啬的夸赞:“你的眼睛是灰色的,好特殊的颜色,真漂亮!”
“诶?这是你写的字吗?哇,
你眼睛看不见竟然还能写出这么好看的字,也太厉害了吧?”
“对了,你数学好吗?我这道题解了好久都解不开,我读给你听,你帮帮我好吗?”
“你知道吗?我按照你教我的思路解题,成绩上升的特别快,今天还被老师夸了,你真的很聪明,起码比我聪明多了!”
少女叽叽喳喳,话像说不完似的。
她的声音像一阵清风,持之以恒,每天吹散一点,再多一点。
慢慢的,他世界里那片浓稠的雾气散了。
某天,少女挨着他身旁,太阳晒得人昏昏欲睡。
她说:“你相信这世界上有神仙吗?”
他没有回答她,但在心里冷嗤了一声。
他不信神,也不信人,他只信他自己。
咚——
少女的脑袋砸在他的膝盖上,他整个身子都僵了,后背起了一层细密麻痒的疙瘩,过电似的麻意窜遍全身。
许久,他慢慢地,慢慢地伸出手,试探着去摸她。
少女柔软的头发在手心滑落,他摸到她的额头,她的鼻,她的唇……
指腹温软绵柔,指尖缓缓发烫起来。
那一瞬间,他坚信,他的小神明下了凡,刚刚好坠落在他膝上。
从此后,他便是她的信徒。
……
“放我走,闻青砚。”
回忆被敲碎。
女人坚定的声音穿透屏障,闻青砚只觉得整个心房摇摇欲坠。
他现在能看见她了。
她的脸,她的鼻,她的唇。
可她再不属于他。
他的小神明,坠落在他膝上,却被他伤的满身是血。
她的眼神从爱惜到冷漠,她不再爱他,不愿再护他。
最终,她要离他而去。
闻青砚狠狠咬了口舌尖,动作轻柔的将她放在床上。
“不会的小七,你死心吧。”
他是疯子啊。
疯子做的事总是癫狂又偏激的。
他用蛮横的方式告诉她,别想走,她亦走不掉。
而细节里的小心翼翼又在背道而驰的宣告他的卑微。
卑微到了尘埃里,他捧着她的脚背亲吻,央求她留下来。
不要走,再信他一次。
好不好?
……
一夜沉浮。
宁意整个人像从水里捞上来一般。
她刚流产,不能行房事,可闻青砚有的是法子让她攀上云海。
最后昏昏沉沉的睡过去,枕边人不知是什么时候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