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年的老人。
“老人家,就你自己在吗?”这一问,轻言细语。
老人先是愣了一会儿,才缓缓抬口:“我儿子跟媳妇上前线去了,是军人和医生。”
程迪不由自主得牵起老人的双手。
“可您不是美国人吗?”
老人点点头,竟露出了淡淡得微笑,可这一笑,凄凉的感觉油然而生,随后,又缓缓摇了摇头。
“我虽然是美国人,可在这里住了一辈子,我年轻时随我丈夫来到北国…
一呆,就是一辈子。”
老人口齿不清,讲一句停顿一下,缓慢的语数尽显苍然无力,程迪却是个耐心的人,不停的拍打着她的手背。
老人又说:“姑娘,你是个好人,可性命重要,我孙子已经随他娘家人逃命去了,你也快点离开这里,城里头也不安全,三天两头,总有炸弹爆炸,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伽弥城也不安全了。”
程迪无奈叹了口气,眼角竟开始泛红,眼眶里渐渐出现充盈的泪光,似乎随时都会滑落,可她却强忍着将泪水吞回眼眶,悠悠一笑。
“我知道的,您为什么不跟着他们一起离开?”
老人擦了鬓角发白的汗水:“我要等我儿子回来,他们找不到我该着急了。”
话语一出,程迪的眼眶像是断流的河床被涓涓的细流慢慢滋润。
他们有血有肉,只是沦为了战争的牺牲品,在这片他们热爱的土地上,不断有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在这片硝烟弥漫的土地上,也不断有人拿起武器。
可最终,他们也成了埋在土里的皑皑白骨,一年后也许有人记得他们,可十年后呢?
她不敢再想下去,轻轻挪动脚下的凳子,不料老人先哭了,偌大的泪珠垂直而下,滴落在程迪的手背上,顿时一阵冰凉惹得她心如刀绞。
老人眼角那饱经风霜的褶子似乎也在诉说这一生的患得患失。
当程迪再仔细看老人面颊时,才发现她相比以前似乎变得更加憔悴。
“我就在前面的伽弥医院工作,如果您有需要,就去找我,我也会经常来看你的。”
老人点点头,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虽然与第一次见面时不一样,可程迪还是觉得心里有了一丝丝的安慰。
忽然想到什么,程迪也露出了八颗大白牙,凑近老人耳朵,轻声说:“奶奶,您能不能做一碗花蜜粥给我,我想看看您怎么做的。”
老人泛红的眼眶渐渐黯淡,点头时多少夹杂着些许激动,许是许久无人与她这番讲话。
“大家都走之后,我已经很久没做了。”
老人随后扶着程迪站起身,进了厨房。
厨房很小,刚好可以容下两三个人,正前方有一扇窗,光线还算不错。
灶台上方有个木质调料架,上面摆满了盐、糖、酱油等各式各样好几十种调料品。
锅碗瓢盆全都一目了然,应有尽有。
能看出来这家人肯定特别喜欢做菜。
光是站在这里,程迪就想象到从前他们其乐融融的场面,或许,更幸福的是小孩子对着吃食牙牙学语。
老人抓了把米,程迪连忙帮她打开水龙头,顺势就拿过米锅帮忙洗了起来。
不得不说,她对老人简直温柔到了极致,一时间,只觉得老人像个孩子。
开火时,程迪就携了点水滴,轻轻滴在老人的鼻尖上、那种笑容,是她来北国这么久以来,从未见过的真实纯粹。
没多久,粥熬好了,程迪在老人的指挥下倒了点“珍藏”的可食用花蜜,顿时飘香四溢,仿佛置身于春天的花园,芬芳馥郁。
老人先是给程迪盛了一小碗,初品,舌尖清甜,而后渐渐回甘,还是熟悉的配方。
随后,程迪端着两个碗花蜜粥,走出厨房,老人一坐下,就选了那碗相对较少的。
老人说没胃口,程迪便摆出一副心满意得的模样,抿一口,乐开了花。
她只是希望老人可以开心一点。
“你说城里头总有爆炸,是反军攻到这里来了吗?”程迪舀了一大口送进嘴里,这一问却又皱着眉。
老人泰若自然,摇摇头,抬起爬满老茧的双手,平放在桌子上,像是祈祷的动作:“叛军虽然执暴政,可他们不会无缘无故伤害北国人民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起爆炸事件,闹得人心惶惶,许多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事到如此,也只能对她百般抚慰。
喝完粥之后,程迪摘了张纸巾擦拭面前的桌子,又去厨房整理好厨具,花了点时间把灶台擦得是一尘不染。
作罢,又将置物架上的各种调料瓶摆放整齐。
井然有序的各种小物件摆得是顿时令人心旷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