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峰叹了口气,想到了什么:“他会不会是精神出了什么问题,才导致…”
萧辰顿了顿,抬眸给罗肖克使了个眼色,下巴往人群中稍微指了指。
罗肖克一下就明白了,面对着围观难民,喊道:“请问,难民里有没有发现不对劲的人?”
说完又用一口流利的英文复述了一遍。
难民群里顿时鸦雀无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抓耳挠腮,一脸疑惑,似乎语言不通,面对这番不知所以的提问也完全答不上来。
程迪转过头盯着他们,像是在等待一个她很期待的答案。
一秒、两秒、三秒……
仍然没有人站出来。
众人有些失落,纷纷低下头。
萧辰皱了皱眉头,些许失望,些许无关紧要。
他说:“没关系,等下…”
话没说完,一个醇厚却倍感疲惫的男人声音从难民人群后方传来。
那是挺不标准的中文发音。
“我…”
寻声而去,难民群头顶上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掌,五指张开,高高举起,待视线拨开人群,见一位四十来岁,面容消瘦的本国男人。
他淡淡得看着罗肖克,心底有种莫名的紧张感,轻轻擦去了脸上的灰泥,可好几秒钟下来,脸上也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变化。随后,他便作罢,似步履维艰般得往前走了两步。
众目睽睽之下,他的步伐很轻,很小,一瘸一瘸,踏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走在飞沙走石的沙漠里。
罗肖克和江峰应声上前扶住了他。
江峰打量了一圈,眉眼带笑,随即牵起嘴角:“你这是…?”
男人微微笑起,眉眼皱的有棱有角,发际线处附着一些小水珠,顺着太阳穴往下滑落。
众人目光又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番。
他越看越瘦,站在那儿好似一根麻杆,左右晃动,嘴唇干瘪,还微微泛白。
他们扶着男人坐在右手边相比其他还算干净的废弃沙发上。
男人想花了几秒钟让自己平复了莫名紧张的心情,奈何众多目光朝着四面八方汇集而来,没办法让他彻底平静,正琢磨着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突然双手捂着小腿,面容紧凑,皱巴巴的脸皮顷刻间缩成一团。
江峰扭头大喊:“程医生,你看他…”
程迪放下手中的压缩毛巾和纱布,小跑向男人。她蹲下身子,轻轻揉了揉男人的小腿肉,看了看他身上破烂不堪的白色背心。
大约十秒左右,他的面容渐渐舒展。
程迪抬眼间,看到他眼窝凹陷,泛白的嘴唇上裹着一层干瘪瘪的皮,特别像一个几近油尽灯枯之人。
程迪说:“我是医生,让我为你检查一下好吗?”
待那人点头,程迪从挎包里拿出一枚医用手电筒,左手撑开他的眼皮,右手用手电筒在他眼前轻轻得晃了几下,观察着他的瞳孔。
随后,程迪起身,对其余三人说:“放心吧,他只是普通的小腿肌肉痉挛症状。”
三人显然没有理解。
程迪似笑非笑,呼了口气,才说:”就是我们最熟悉的抽筋。”
三人点了点头,又看着男人。
“他穿的太单薄了,应该是受了凉引起的,另外还有些脱水。”
江峰扶着男人起身:“带他出去见见光吧,然后喝点水。”
程迪点了点头。
逆着阳光,他们走到车边,慵懒的太阳依旧馈赠着大地,眼前一片金光闪闪。江峰从车上拿来一瓶水和一包压缩饼干,拧了瓶盖递给男人。
男人抿了一口,水瞬间渗过惨白干瘪的嘴唇,慢慢滋润着流入嘴里。
喝完水后,男人缓了缓,扶着车头,说:“我也是当兵的,也有幸福的家庭,可是战争让我们流离失所。”
江峰接过那瓶只剩一半的水,若有所思得摇了摇那半瓶水,说:“我理解。”
罗肖克转身看向后方的难民营,眉宇间都是怜悯、忧心、甚至是怨恨。
怜悯什么?
怜悯这群难民。
忧心什么?
忧心这片土地。
又怨恨什么?
怨恨那群人不人鬼不鬼的畜生。
人们本该都有选择幸福的权利,但命运却在转角处毫不留情得掉了头。努力奔跑的人们被恶魔追赶,被无情厮杀,仿佛脚下的路有无数个分叉口,只要走错一步,就会跌入无底深渊,万劫不复。
可这就是战争。
程迪看着骨瘦如柴的男人,眉眼突然染上一丝丝伤感,这种感觉并不强烈,但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的,感染着她的五感,甚至是灵魂深处。
一旁,萧辰的目光始终坚定。
程迪内心酝酿了许久,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渐渐得,她眼睛开始有些潮湿。
这是她第二次,为这个国家流泪。
第一次,是在南岭镇时面对成片的亡者……
萧辰似乎感受到了这其中些许的不淡定,回过头看了程迪一眼,但她的目光很快就躲开。
程迪怔怔得看着远方天地之间的交汇之处,仿佛有一束光,顺着瞳孔的方向穿梭而来,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