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金乌高垂在空,就连这片山涧也完全被照亮,瀑布、泉水、河石、桌案、酒杯、兵器,众人华丽的衣饰,皆闪耀着跳动的璀璨。
就连身后这片密林的浓绿也被瞬间点亮,现出一片油艳之光。
众人哗然,心想今天算是来对了,有这么个热闹可看,便更加聚精会神起来。
有些好事者还从一旁道:“这位林姑娘是对六殿下的决断不满吗?”
“林姑娘如此不给面子,是为何意?”
“这便是国子监教出的风骨吗?嘿嘿!”
“今日众人是来尽兴,林姑娘做何如此扫兴?”
有些女子则不满地道:“座下这么多姑娘便显着她一人了!”
“我看她就是成心的。”
“说不定她那声笑也定是故意的。”
“此女心机拙劣,用心险恶!”嘀嘀咕咕声不断。
林婉儿对这些话语皆充耳不闻,只静静立在原处。
蚺允也是一言不发地看着,没有半点要帮着这个表妹的意思。
程语之则是一脸兴味,想瞧瞧林婉儿真正的脾性。
程玄之在心中直摇头,再次确认,这林姑娘的脾气看来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林洁则悄悄挡到大姐身侧,愤愤地瞪着那些人,摆出保护她的架势。
坐在尾处的林娟儿在心中直拍手,一脸幸灾乐祸地不停说着林婉儿的坏话,期望几位殿下能打她一板子,好好教训教训她。
王莹与林娟儿是一样的心情。
方玉觉得被下了面子,面色不虞,捏着酒杯咬牙切齿。
蚺礼的脸也好看不到哪去,苍白的面色也现出一抹微黑:“林姑娘的话可要说清楚些!”
林婉儿福了一礼,淡然道:“六殿下任职刑部,方姑娘之父也为大理寺卿,想必座下众人中可能也有衙门中人。不才敢问一句,三法司是何地?”
众人皆不语,等待着她的下文。
林婉儿自然不是等他们回答,马上接着道:“三法司掌管律法刑名,代表着一个国家的法制,是行法度令制之地,为万千民众申诉之所。
行的是严密的公正之法,推的是明晰的辩证之语,便是心中也要时刻藏着公义之理。
为君者必遵循之体制,为官者必修之诚信,为人者必需之正义。
推官、给事中、御史,皆是此道中首当其冲者!”
众人皆被她这气势昂然的一番话给震住了,场中一时静了下来。
程玄之有些震惊,原来这姑娘除了脾气大,还能说出这番道理。
蚺允也很意外,像是第一次才认识林婉儿,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栾阳景嗓子眼里轻哼一声,一个女子也妄谈法度,不知所谓。
程语之倒是相当坦然,毕竟能在博戏中赢过自己的人,能在马车中说出那些话的人,不可能胸无一物,只是她似乎比他所了解的要更为深邃。
林洁听了头不自觉地昂了起来。
同样兴奋的还有周莲,端庄的何晴有些不太理解,而杨雁却是一脸担忧。
林婉儿停了会接着道:“六殿下要我与方姑娘和解,可是所谓和解是在双方皆有错的情况下才算公正的解决之道。
而今日此事。
方姑娘首先挑头对我出言不逊,态度极其恶劣,只为一个她自己都没搞清楚原因的笑声,出口便对我极尽污蔑诽谤之言。
方姑娘罪其一,出言不逊,记得我朝律法中有‘骂詈’一罪,轻者罚银,重者可是要坐牢的,不知可符?
其二,污蔑诽谤,既为造谣,自古对造谣者就有所法定:“镇以静,绳以法”。
而自古律法中,造谣者的刑罚都是极重的,周礼八刑,造言居一。
秦时造言者便要族诛,汉唐时也要下狱判罪,而在我朝造谣者是要进镇抚司昭狱。”
林婉儿说完,视线便在场中巡视一番,所过之处众人皆有些心虚垂首,尤其是刚才对其冷嘲热讽的那些人,此时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她的裙摆在微风中抖动,丝滑的面料,就像面前鸣水泉中,波纹叠覆的碧波。
“不过凡事皆有例外,耄耋之年的老人,幼学年下的稚童,身有顽疾的病人皆能轻罪!可方姑娘好像不在这三条之中。
殿下既掌刑名,婉儿敢问殿下,婉儿此番言论可有误?方姑娘之罪又何以定?”
蚺礼被问得哑口无言,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今天他算是碰了个硬茬,心中是既气又恼,悔不当初。
栾阳景眯着眼,手指敲向桌面。
此时仁和公主突地站起身,温言道:“方姑娘也不过只是一时不察下失了言。
听说抚司昭狱所针对的是如白莲教那种行不轨妖言之人,断不会对只说了两句错话的百姓动手,林姑娘未免过于夸大了,需知得饶人处且饶人。
而今日我六哥哥也只是好意,他毕竟是男儿郎,姑娘家几句伴嘴之言,刑部又怎会去拿捏论罪,林姑娘倒是有些吓唬人了!”
蚺礼则赶紧接过这个台阶:“七妹说的是,这姑娘家的事倒是我多掺合了!”说完一心吃酒,不再多言。
座下众人纷纷附和,都觉七公主不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