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位于承天门以西的锦衣卫衙署呈夹角相对,在皇城以东的东华门外,门口设两台威严狮子座的东辑事厂便设立于此。
东厂属内廷衙司,不受外廷三法司所辖,由皇帝直接统领下令,所奏请之事无需由内阁票拟转发,可由东安门直达圣听,而锦衣卫尚且还需奏疏上文。
与锦衣卫由武官统领不同,东厂的提督之位向来由,能代皇帝批红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秉笔太监或随堂太监兼任。
东厂职责与锦衣卫相似,以辑捕为主,探查消息,衙门坐班、监视百官百姓,学者学生、甚至包括锦衣卫,事无巨细。
东厂其下成员隶役,大多都是从锦衣卫之中遴选,编制相似。
其专司搜捕消息的缉事队,队长名为档头,其下又有数名番子,皆是一些京师的亡命之徒、三教九流,散落各处搜捕消息,罗织罪行。
此时主院大厅之中,堂上挂着一副巨大的岳飞像,上悬黑漆金字匾,草书忠义常昭,下摆雕头香案,上设香炉,红蜡,鲜果。
堂下梨花圈椅中端坐两人。
左侧身着绀青色织金锦质孙服,腰折数道襞积,肩胸、马面下裳处绣虬龙觩角,蟒形鱼尾的虬螭盘纹,便是东厂督主彭常。
对面一身毛青色通袖圆领袍,云底靴,发束金冠,领袖袍边绣着白枝花的是四皇子蚺和。
彭常拿茶盖敲了敲茶盏:“我说殿下,你兼着巡城御史之职,手下那帮兵马司不是就能跑跑腿吗?”
“他们平日东街长西街短,邻里纠纷、街头寻事、强拆代补,便已自顾不暇。”
彭常嗤笑一声:“瞧这说的,好似白日老翁跌倒,夜里小儿啼哭他们都能管上。”
蚺和不语。
彭常接着道:“再不济,锦衣卫那帮跑马缇骑,倒是强上许多。”
蚺和抿了口茶,一派平静地道:“兵马司即使探得什么消息,也是流向锦衣卫,镇抚司的什么动作,最终都会汇到彭督主这里,不如直接来找你,更便利。”
“哈哈哈!”彭常手拍向椅子扶手。“四皇子果然是道中人,那我也不再多言。
只是为着你的事,我这又是力士搜捕,又是番员打探,可是跑断了不知几条腿,手下那帮人还总盯着向我伸手。”
蚺和眼皮不抬:“府上管事最近新购置了一只精巧银箱,花纹雕刻极尽繁美,想来是西域之物。只是我向来不喜这些繁杂的东西,改日便送与督主装些衣物,倒是合宜。”
彭常那张故作愁苦的脸上终于露出丝笑,但却不应,只道:“我这里一向小门小户的,和镇抚司的大诏狱相比,我这的小监牢也关不住几个人。”
蚺和终于抬起头,面色严峻,视线扫向彭常,透过对方双肩,看向他背后挂在墙上的那幅写在皮纸上的满江红。
彭常也不言语,只勾着眼静静等着。
半晌,蚺和终于吐口:“若督主日后有什么需求处,本皇子可为督主解惑一二。”
这皇子二字敲到了彭常的心头,他也不敢再继续托大,忙不下面地笑道:“能得四皇子真言,那是本督之荣幸。”
“那么。。。”蚺和面无表情地放下茶盏。
彭常见状赶紧起身,抖了抖马面衣摆,弯腰伸手作请,声音尖细:“四皇子请。”
蚺和起身。
彭常引着他出了厅,沿一侧石道转入后院。
沿路稀落地种着几棵瘦骨嶙峋的树,枝干乌黑,看不出什么品种,像是枯死的树。
个别树干上还绑着数根麻绳和铁钩,枝杈间,蛛网与苔藓所筑的巢中,躲着几只鸦雀。
后院中有块宽阔校场,摆着一排排刀剑斧枪,有数人在场中持械校练,哼哈声不停,引得空中院中回声阵阵。
彭常食指中指并出,向场中勾了勾,一个着石青短打的人忙放下兵器,小跑着上前来,拱手行礼:“参见督主!”
“嗯,前面带路。”
“是。”
那人引着彭常、蚺和走到一扇位于两座建筑之间的门前。
相当普通的一扇原木门,无纹无饰,连个门环也没有。
门后是道长且窄的甬道,甬道中什么都没有,只有两侧绵延无尽的灰墙。
蚺和跟着踏进,前半截尚能仰头视天,后半路地势逐渐低下,步入黑暗,只有插在两壁那屈指可数的几支火把印出数点昏光。
行了一盏茶功夫,步下一道阶梯,面前又出现了一道黑漆大门,与前面那道不同,表面泛着金属的冷光,上嵌数排尖刺门钉。
随着咯吱声响起,铁门洞开那一刹那,此起彼伏的嚎叫裹挟着一股湿气的血腥扑面而至。
刚才在门外却丝毫未闻,可见这门隔音绝好,蚺和心想。
与外头那条甬道相比,室内可算是相当明亮。
门口左右设休息室。
正在内休息的隶役见人来,忙起身相迎:“督主。”
“嗯,前头开门。”
“是。”
原来前头还横着几扇铁杆闸门,闸门开启,里面才是一个个铁窗囚室。
前半段是多是半面监牢,后半段则修有数间密设囚房。
几人行到其中一间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