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已过,因夜禁京都大街早已陷入沉寂黑暗中,只有巡夜火夫的锣声,和如街头逸夫从嗓子眼里挤出的戏谑口哨声类似的林鸱叫声,从远处隐隐传来。
空旷的街道突然响起清脆的啼哒声,溅起的空谷回音如圆石滚过路面。几盏挂在店铺酒楼门前围杆上的行灯,照出飞驰而来的一人一马。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越过这条千里街,再右转就进入明照坊,国公府邸就在此区域内。
就在此时,前方数道细密银光裹挟着道道劲风,划破黑夜疾射而来。马上人一跃腾飞而起躲过密集的银光,同时手伸向腰间,扯出一道数米长绳,手臂翻转间甩了出去。
绳头栓着一块五棱飞刺,内劲灌注的尖锐青芒直直入肉,伴随着闷哼的惨叫和飚洒向空中的黑血又极速抽出,毫无犹豫地扎向另一道黑影。
甩动的长绳疾如电厉如风,软中带硬,刚柔相济,灵如蛟龙坚如枪棍,快慢相间,收发自如。人随镖走,镖随人行,甩拉绕缠,纵打一线,横打一片,极尽万变。
绳镖在数道黑影中游走划过,如镰刮草堆,来不及有下一步动作的黑影便一一伏倒。
两边屋檐上飞下两人,齐齐抽出身挂的刀剑冲向一众黑影,闪转腾挪,纵行飞身,手中银光在空中一一划过,一会空中便弥出一股血腥之气。
不久,前方路口处突然传来数道脚步声伴着一声厉喝:“什么人在此撒野?”
这厢正忙着打斗的人一瞬间停滞,纷纷转头看去。
只见前方约有十来人,皆着青蓝典吏捕服,当先喝止的人还外套副银鳞护心甲,个个手中已亮出刀剑,有些还张着弓,下刻便会朝他们冲射而来。
几抹黑影见势不妙,纷纷朝两边房顶飞跃而上,默契散开,极掠而去!
“追!”
一声令下,身后只留下两名捕吏站守,其他人飞速跑开追击而去。
发令者转向收兵站在原地的三人,上前两步喝道:“几位又是何人?”
“自个过来看!”声音中透着不耐烦。
发令者心中一征,正要发火,但想着毕竟身处京都,这里王侯将相,高官大吏,大人小鬼数之不尽,虽然自己并非没半个后台,可也不算太硬,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如此想着便压下心火,从怀中掏出火折吹亮,上前查看。
橙黄的火光照亮一张惊世绝艳的脸,这张脸与其恶名,在这京都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赶紧收了火折,伸手抱拳道:“卑职中城兵马司副指挥季亮,见过小公爷!”
栾阳景只淡淡勾了他一眼,揉着那双手背洁白如玉,掌心却磨满了厚茧的手:“季指挥再来晚一步,就得给本公子收尸了!”
季指挥垂目扫视一圈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染满血迹的几人,个个刀口外翻深可见骨,全死得透透的,不禁在心中腹诽:怎么看吃大亏的都是这群匪徒。
但嘴上依旧殷勤道:“今夜发生此等事是卑职失职,卑职定当竭力追捕这帮匪徒,一并呈报提督!”说完抬道望了对方一眼:“只是此时还处宵禁时,小公爷这是。。。”
夜禁规定,一更至五更时为宵禁时,凡平民官员皆不可出,只公务、生产、死丧、问疾或特令者不在禁限中,凡犯夜者笞杖刑,重者枷锁一月。
栾阳景盯着他,懒懒地道:“本公子晚间身体不适,府医无策,听说城中有神医便来请医!”
季指挥嘴角含笑:“是吗?不知小公爷现在身体是否安康!”
“松了番筋骨,身体倒舒坦了不少!”说着栾阳影打了个哈欠:“天晚了,我也累坏了!你们先忙着吧。”说着便转身上马,提绳架马而去。
身后两人也随即掠步跟随而去。
季指挥看着三人背影不禁捏了把汗,若不是捏着对方这个小把柄,自己今晚还不知要怎么交待!
白马终于右转踏入明照坊,速度渐渐减慢,前方明灯之处就是国公府了。
“主子!就这么算了吗?”行在白马右侧的凯风道。
“呵!兵马司那帮家伙担着京都的管家之职,连与平民叫板都要先掂量三分,就算赖上他们也无大用!抓贼的事有巡捕营和府衙,厂卫都比他们有用得多。”
“可他们背后不是还有个暗司,上头也是由东厂兼联坐阵。”
“就算是也不过还是走狗小卒身份,毫无威信,这事东厂若能管自会去管,可你说他们能管吗?”
“这。。。”凯风犹豫了下:“若还是那人派来的人,恐怕又会石沉大海吧。”
“那就结了。”说完转向左侧,语气如闲聊般:“雷策,今晚的人又是什么来头?”
雷策一直低头未语,此时听得主子问话,茫然抬头,想了会:“从使用招术与暗器来看,像是无影阁出来的人。”
“无影阁?”栾阳景挑了挑眉,笑道:“若要请动无景阁的人,没有相当的身份和财力可行不通,就算不是那人也是个足有份量的人。”
“哼!也许就是那人,这些年来他派出的杀手没有上百也有数十,还真是乐此不疲,也不知主子哪里得罪了他,要如此紧追不放!”凯风愤愤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