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飞仙楼三楼角落,一间明亮宽敞的自用厢房中,一挂由金线所穿的水晶珠帘,和帘前靠一侧摆着的一张扇面上描着百宝瓶插金花的八扇屏,将房间隔开内外两间。
外间为待客厅,地面铺着五色累果织金氍毹,八扇屏前摆着一张花梨木雕松果草的三围罗汉榻,榻上搭一张刻着同款纹花的小几。
两边墙面,相对挂着一幅春江花月夜的横幅描图,和与此画相关的长篇题词,画和题词下方各摆着套梨花木桌椅。
两边角落立着两只半人高的梅花瓶,瓶中插着新剪下的桃杏数枝,在屋内散着清洌香气。
靠近门口处立着座松枝藤花的双面绣纱屏,不仅可隔绝进出视线,又能半隐半现地窥探出进门人大概的身形情状。
此时栾小公爷栾阳景与六皇子蚺礼,正隔着摆着白瓷茶碗和兽头香炉的茶几,分坐在罗汉榻两侧,边品茶边聊着。
“今日表弟寻我来又是为何事?”蚺礼搁下手中茶碗,侧头看向灯光下色若春花的栾阳景,每次都不得不感叹,为何这样一副绝色倾城的脸会生在一副男儿躯上,当真可惜。
“听起来六哥似有不愿。”栾阳景语气淡淡。
“哪回表弟相请我是不应的?”
“六哥向来公务繁忙,倒是作兄弟的拉你后腿了。”
蚺礼却是心明了然:“你年纪尚幼,何必急于一时,国公爷兼着副总兵,军务在握,入五军营并非难事。”
栾阳景抿了口茶:“父亲倒无虑,只母亲那关总难过。”声音中夹着几不可闻的轻叹。
“姑姑也是为你担忧,一心望你能入文途。
再说你不靠荫封就得了亚元之名,又是这样年纪,更证明你有此能力。又有此等身份,前途自不可限量,何必事事非与她拧着来。”
“我若悖她,当下的也是武校场。”
“什么场都无妨,等你年岁长些,再去向国公爷请命就是,想必姑姑也不会再拦。再且国公爷也为你请了许多高手,在府中不是一样的校练。”
“与军营相比天差地别。”
“哈哈!”蚺礼轻摇头。“你这小子总是得了便宜又卖着委屈,当我不晓得,你经常私下找三千营那些高头壮马练手,还嫌不过瘾?”
栾阳景面上终于露出丝笑:“那不过是浅尝辄止罢了。”
“好了,今日我知你是为我觅得这浮生半日闲,我也当顺水推舟,不知表弟为我准备了什么节目?”蚺礼说着作势朝门口瞅。
“凯风!”栾阳影朝角落喊了声。
一道黑影瞬即窜出,低首待命。
“去叫管事嬷嬷。”
“是!”
一会门被敲响,接着被推开,两个女子的曼妙身影映在纱屏上,别有一番雅趣,只片刻身影便游移开,绕过纱屏走了进来。
两人不敢抬头直视,只低头缓行至前。
当先一人着菫色绣酢浆草压膝比甲,两臂露出两只藤色宽袖,下着同色绣花百褶裙,头上钗环点翠,随步轻声作响,装扮得体大方,鲜明却不俗艳。
她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位女子。
着一身类似内衬纱褂的连身点金若白纱裙,随着走动,贴身抹胸在数层交错的群纱中若隐若现,裙摆堆叠如云,裙身中隐藏的勾线点金,在光下随着步子跳跃闪烁。
不得不说,这身量身定制的轻薄纱裙,将她略显高挑的身姿衬托的柳弱花娇,举手投足娉婷袅娜,风姿绰约。
两人弯腰行礼:“管事章氏见过小公爷、六公子。”出声的是穿比甲的女人。
蚺礼毕竟皇子身份,虽没多刻意掩饰,但在外皆自称六公子。
栾阳景轻抬了抬手,示意免礼。
两人慢慢起身,但依旧低着头。
“抬起头。”
两人这才先后将头抬起。
章氏虽已徐娘半老,但面容依旧透着清秀,特意描摹的精细妆容令她看来颇具姿色,可想年轻时也是位妙佳人。
身后跟着的这位感觉年轻许多,只是一道薄纱将她的整个头和面容都掩盖其下,只一双露出的眼中碧波潋滟,赫然是对异色瞳。
蚺礼起了些好奇:“将纱拿下。”
章氏上前将她头上覆着的纱取了下来,一头金乌之发如瀑般倾泻而下砸在腰间,瞬间点亮了半个屋子,连身上这件点金裙的光芒也被艳压其下。
再看其露出的面容,雪白梨花面,鼻悬耸峰山,唇若点绛红,睫下双扑扇,再加上一双如绿湖般清澈透亮的双眼,当真是瑰姿艳逸,灼若芙蕖出渌波。
“菩萨蛮!”蚺允轻呼。
“六哥可喜欢?”栾阳景呷了口茶。
蚺礼无奈道:“你这小子,总是人小鬼大!”
“此女洁若琼芳,是我专为六哥留下的。六哥今晚就留在这,若是觉得满意,便带回府中做名侍妾也能增香添色。”
蚺礼只盯着女子看,却不再说话。
栾阳景向一旁章氏甩个眼色,章氏立刻转身将屋中灯火灭半压暗,明光顿时昏暗,只有女子身上衣裙依旧闪烁着。
“上前来。”栾阳景将手中茶碗搁下。
女子又上前几步,距两人仅数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