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县芙蓉镇与东平县搭边,路程比回魏东林老家还要近。
初冬的冷风划过车窗,寂静的乡镇上车胎摩擦石子的声音异常清晰,引得村庄里狗吠声声起伏。
驶往秦雪梅家的路,他已经走过很多次,每一次的感触都不同。
论起来,秦雪梅家比魏东林家还要穷。可是越是穷,魏东林就越是佩服她。佩服她能从如此一个贫穷落后的村落成长为一个如此年轻的科级干部。
可是,如今,魏东林怎么都无法再佩服下去……
当然,如果说恨,倒是也无法做到真正的恨。
因为秦雪梅对这份感情真的付出了很多。不仅仅是精神上,物质上也是付出了很多。
不管是嫁妆方面,还是他们两个人的窝……
——
大大的红灯在大门前高高挂着,喜色在幽暗的天空中映着。
前些年刚刚翻盖的新屋,很是气派。在周围破旧的老房子中间,别有一番生气。
停下车的时候,秦雪梅的母亲正在门口送客,见是魏东林的破桑塔纳,赶忙笑着走过来。
“东林!你怎么来了?”看到秦雪梅母亲,魏东林赶忙走上去。
原本想像往日那般亲切地喊妈,毕竟两人之前订婚的时候就已经喊过,彼此也领了证。可是,想到接下来要讨论的问题,魏东林便将脸板起来,忍着心痛说:“雪梅呢?”
“呵,在屋里呢。你,你咋来了?”秦母看着魏东林那张冷脸,心里并未多想,只觉得他是临近结婚心急的。
“我来看看,顺便跟你们说点事。”魏东林说着,低头走进大门楼,折身去了正屋。
秦家就两个姑娘,秦雪梅和她的姐姐。
她姐姐比她大七岁。秦雪梅说,当年她姐姐出嫁的时候,自己就想着将老家翻盖。可是,那时候她才上高中,根本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姐姐从破旧的老屋出嫁。
魏东林看过她姐姐出嫁时的照片。虽说是姐妹,可是姐姐长得远不如秦雪梅,且一看就是乡下的女人,没有丝毫城市女子的气质,脸上也是与年龄所不匹配的风霜。
但是,让魏东林一直不解的是,他跟秦雪梅接触这三年以来,从来没有见过秦雪梅的姐姐,更没有见过照片上的姐夫。
拉开正屋的门,一股花香扑面而来,那是秦雪梅父亲养的桂花都搬到屋子里来了。
“东林啊!哈哈!你,你咋这么着急?明天结婚不是?”秦父笑着走过来,并主动给他递烟。
魏东林想要拒绝的,可是,内心里的不痛快让他很想抽,便伸手接了过来。
点上后,便坐到了沙发上,一声不语,也不知如何语。
“怎么了?这几天累着了?”秦父见魏东林一脸疲惫时,笑着问。
秦母从外面走进来,赶忙将桌上的果盘往前推了推说:“吃水果!雪梅在里面,我去叫她!”
魏东林听后,看向秦母。
看到秦母推开那贴着红彤彤囍字的门时,像是推开了自己内心冰窖的门。感觉一股冷风吹到心头上的时候,赶忙转头看向另一侧。
另一侧的墙上仍旧挂着秦雪梅和她姐姐秦春兰的奖状。
之前听秦母讲过,秦雪梅姐姐学习比她好很多,但是,当时家里条件不行。家里为了给奶奶治病,欠了一屁股债,最后奶奶还没救回来。后来,姐姐便主动退学打工挣钱还债,将上学的机会让给了秦雪梅。
“吱”的一声,秦雪梅卧室的门再次打开。
秦母有些尴尬地笑着说:“这闺女,今晚上是怎么了?刚才还在那倒腾她那些化妆品,这会儿怎么还蒙上被子了?真是的,呵呵……东林,你进去喊她去吧!我是喊不动了,呵呵呵呵呵……”
听着秦母的笑声,魏东林心中掠过一丝残忍。
她知道秦父秦母都是善良的人,非常善良朴实的那种。
可是,面对现如今的问题,魏东林也不能不说啊。
“让她在里面睡会儿吧……我有事儿想跟您二老说一下。”魏东林忍了忍后,还是说了出来。
“啥事儿啊?看你…看你这表情,我怎么感觉这心里…心里悬得慌……”秦母说着,一脸担心地坐到了沙发对面的马扎上,轻轻地搓着那双老手。
“我……”魏东林话到嘴边,却总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这对二老是多么大的刺激,自己引以为傲的女儿如果做出那种事情来,对于这老俩来说,会崩溃吧?
而且明天就要结婚了。本来无比喜庆的日子,忽然提离婚的事情,他们二老怎么受得了?明天出嫁的时候,他们怎么面对那么多前来要喜糖的街坊四邻?
魏东林的心又软了……
又痛了……
又开始憋屈起来了……
“东林?你怎么不说话了?是家里发生什么事儿了吗?”秦母小声地问。
秦父则在一边抽着烟,静静的一句话都没说,不解地看着魏东林。
“这事儿挺复杂,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们二老开口。结婚,这结婚肯定要结婚,但是——”
“——砰”的一声,秦雪梅忽然将门推开,站在门口处满眼是泪,满眼是恨地看着魏东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