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清门前,四下寂静。
芈凰不是没猜过对方会以什么样的方式阻挠追封,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将云承平从凉州请来,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上演一出兄弟情深的戏码。
第二重天,冰极谷之事芈凰也是知道的。
姜陵当时那句“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更是成为了当今一句热词,不知被多少人挂在嘴边。
只是无论姜陵出于什么原因,他看着云承远当着兄长的面,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淹死确实是事实。
这是即便女帝出马也无法改变的。
正当她思考着该用什么样的方法解开这燃眉之急的时候。
这时,有一位面白长须的老人忽然上前一步,沉声说道:“陛下,有功论功有过论过,我们不能因为姜陵在太虚谷功绩,就忽略了他品格的缺失。”
“姜陵此人冷血无情,没有人性,在豫州县试的时候就已经有所表现,曾动用请天证杀死自己的同窗,之后更是放言要文压自己的家乡。”
“微臣还听说,即便是在凉州学宫,此人也并不安生,不仅在文比中恃才凌人,而且还得寸进尺,众目睽睽之下,直接粉碎他人文宫,逼得他人不得不离开学宫。”
“一代天骄连尊严都不要了,向一位后生下跪,语气卑微到极致,云承平还想要什么?不过是只希望姜陵能够顺手救下自己的亲弟弟而已!”
“可姜陵当时做的是什么?束手旁观,见死不救!”
老人越说声音就越大,到了这里,已经接近振聋发聩的程度:
“这也就罢了,两人毕竟早有间隙流传在外,可他却当着一位将死之人的面,扬言‘今天他不死,以后我也要杀了他’类似的话,这样合适吗?”
“说出这种话的人,微臣不仅认为他那句‘相逢一笑泯恩仇’是笑话,而且认为他没有资格成为文伯!”
老人双手挽起衣服,施然下跪,五体投地:“微臣斗胆,还请皇上下旨,将其文仕之位撤回,楚国境内,镇压文名!”
“请陛下撤回姜陵文号,楚国境内,镇压文名!”
无数沈党官员跟随着老人跪在地上,大声附和。
此言一出,顿时引发一阵哗然。
无数年轻气盛的读书人勃然大怒,指着他们这些跪下的官员鼻子怒骂。
“猪狗不如!你们简直是猪狗不如!”
“姜陵为国捐躯才刚两个月,尸骨未寒,你们就想着葬送他的身后名,真是不当人子!”
“孔圣教导你的仁义礼智信呢?全都被你们当屁放出来了吗?!”
……
一时之间,骂声四起,有人气得面红耳赤,恨不得上去给这老不死的两脚。
芈凰的脸色也微微阴沉下来,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老人,说道:“徐府监,这可是你的肺腑之言?”
在以往的朝堂之上。
这位从三品的少府监可一直都是坚定不移的中立党。
但今天这个节骨眼上,他却是突然一反常态,不顾一切的支持起了沈党。
要说这里面没有猫腻,女帝是断然不信的。
徐府监跪在地上,没有抬头:“微臣所说字字属实,还请陛下明鉴!”
女帝不置可否,转头望向了沈非知,淡道:“左相觉得呢?”
这就是芈凰的高明之处了,面对徐府监的进攻,她并没有自乱阵脚,迫不及待地就给予还击,而是将话题的重心转移到了沈非知的身上。
这样一来,就可以顺势引出对方的诉求,以便见招拆招。
沈非知面不改色地说道:“臣以为,徐府监还是言语过激了,姜陵虽有过,但他的功绩还是不可否认的。”
真是一头老狐狸!
不少官员低声暗啐,刚还让徐府监当出头鸟呢,现在自己反倒装成了一个大好人。
若不是地上还乌泱泱的跪着这么一大片,说不定还真有人信了!
沈非知像是听不到这些声音一般,面不改色,犹自说道:
“臣以为,死者为大,尘文仕过往种种就不必追究了,要不就让他们两以‘文伯’的规格在当地下葬,然后再遣前凉州学宫的院长古文山主持丧礼,陛下意下如何?”
言下之意,姜陵和司鱼文号的晋升就别想了,但他大人有大量,可以让两人以文伯的地位规格举办丧事,入土为安。
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将户部尚书钱睿识的封赏砍去了大半。
不少官员听到这话气得满脸通红,却没有一个人开口为姜陵鸣不平。
显然,不仅女帝有自己的高明之处。
在官场摸爬滚打,沉浮多年,位高权重的沈非知也有自己的一套办法。
首先,未谋胜先谋败。
虽然在场的都知道简康伯乃是沈家的狗。
可心知肚明归心知肚明,两人毕竟没有明面上的交流。
沈非知是置身之外的,即便后面发生了什么意外,这股火也烧不到他的头上。
而且为了让自己的计划顺利完成,引出一众官员集体下跪的施压。
他甚至还不惜动用了自己的一枚暗子,让徐府监出面将所有人的愤怒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