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高逸心中不停地安慰自己,视线死死地盯着严成业那支久未落下的毫笔。
不知过了多久。
当严成业将最后一篇,有关董仲舒的概述也看完的时候,他才如梦初醒,脸色大变。
“不可能!严掌院,你是不是看错了,姜陵怎么可能五篇众圣概述,无一处错漏!”卢高逸心乱如麻,大叫道。
严成业苦笑一声,没有辩驳,而是将那试卷推到了卢高逸面前。
“卢县令,要不你自己看看吧。”
卢高逸面若寒霜,再也没有那份定力可以保持镇静了,接过试卷便看了起来。
但同样的,他手中的笔久久没有落下。
卢高逸的视线越往下移,他的脸色就越难看,心中的杀意也就越强盛。
姜陵所作答案,不仅答案无错,囊括了所有的考点。而且还无错字、无涂改、无污点,就连他的字体都端正清秀,隐隐有着一股大家之风,即便卢高逸再不喜姜陵,也不得不承认。
按照这种进度来看,恐怕要不了一年,姜陵就会踏入书法第一境——
初写黄庭!
要知道,他如今也就这境界,可他已经快四十了,姜陵才多大?
难道他从娘胎开始就练字了吗?他临摹的到底是哪位书法家,我怎么从未见过这种笔风?!
卢高逸的脸色难看至极。
若换作以往,这等天才出现在藤县,他不知道有多么高兴。
因为这对于他政绩中的“教化”一科的评估来说,简直就是如有神助。
“可为什么?为什么你偏偏得罪的是席家,为什么你偏偏是敌人?”卢高逸心中有个声音在咆哮。
“卢县令为何迟迟抓着试卷不评等,难道是想拖到明年吗?”董咏志出言讥讽。
他早就按捺不住好奇,用神念看过了姜陵的试卷,同样是感到惊奇不已。
没想到姜陵的作答竟然远超乎他的想象,不仅全文无错,而且还引经据典,通过众圣之口,在文中清晰地表达出了自己的观点。
关于这一点,就连立身境的读书人中都鲜少有人能够做到。
很难想象姜陵是如何在考试受阻,时间有限的情况下,依然发挥得惊为天人的。
过了不知道多久,卢高逸终究还是一声不吭地在姜陵的卷面上写下了“甲”。
“也罢,反正只要你诗赋出现了‘丁等’,铭圣就算破天荒得了一个‘甲等’又如何?站得越高,只会摔得越狠!”卢高逸将试卷放到三人中间。
严成业无奈地笑笑,跟着写上了一个“甲”。
董咏志则爱不释手地看了好一会,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提笔作写。
全文无错、引经据典、思路清晰、字体极佳、甲!
考官评语会出现在榜单上,乃是考官对一名考生最大的肯定。
至此,三名考官都对姜陵的铭圣评为了甲等。
藤县县试中,第一名荣获甲等的考生终于出现了。
卢高逸沉默不语,几乎是急不可耐地将姜陵的试卷翻到了诗赋一面。
果不其然。
虽然早有预料,可当他发现姜陵的《桃花源记》和《出师表》都全对的时候,还是脸色一沉。
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姜陵那首十字诗了吗?
卢高逸等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放在了姜陵的诗作上。
似乎是因为已经开始倒计时的原因,姜陵这十个字与前文用的楷书不同,写得是草书,字迹丰筋多力,龙飞凤舞,似乎连一秒钟都不敢浪费。
三名考官微微低头,当看到题目为“春”的时候,三人神情都是微微一怔。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有一名考生所作之诗也是以‘春’为主题吧?”卢高逸道。
紧接着,三人的脑海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那一首《万柳堤即景》。
春城一色柳垂新,
色柳垂新自爱人。
人爱自新垂柳色,
新垂柳色一城春。
这诗是他们截至目前,看到的最好的一篇诗作。
诗成登府,文意贯通,回文巧妙,春意盎然……
老实说,若不是因为董咏志压着,说:“诗未阅尽,焉知谁最佳?”
否则的话,卢高逸和严成业早就给《万柳堤即景》评为“甲等”了,哪里轮得到姜陵做那第一个吃蛋糕的人。
可即便如此。
姜陵也跳不了多久了。
卢高逸眼中升起淡淡的轻蔑之色,两首春景诗作,一首登府,一首连才气都没能显露,简直都不用开始,这场比拼就已经结束。
姜陵的卷面上写着这么十个字:
莺啼岸柳弄春晴夜月明。
果然,胜负已定。
卢高逸冷笑一声:“连成诗都做不到,这等诗才,我已经无言以对。即便会背诵圣文又如何?文道尽头抬眼可见,这首《春》,只适合‘丁等’,只会是‘丁等’,也只能是‘丁等’!”
严成业冲着董咏志苦笑一声:“董先生,他若成诗,我还可以给它一个‘丙等’,可若连成诗都做不到……”
显然,姜陵这十字诗的冲击之大,就连严成业都感到无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