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先是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当反应过来后,蒲逢春脸色一沉,当即喝道:“姜陵,瘟疫之事关乎人命,兹事体大,不可当作儿戏玩闹!”
他爱惜姜陵的诗才,也为他此时敢来行医而感到欣慰,所以不愿姜陵因为一时斗气,断送本该光明的前程。
人命之事大于天,没有谁比在座的各位更了解现在柳村的情况。
多日的封锁和久久无法控制的瘟疫,致使柳村每一个人的头上都笼罩着一层阴霾。
蒲逢春等人之所以齐坐在这里商讨,便是心中已有了预感。
若是瘟疫再得不到良好的解决,百姓的恐慌再度加剧,恐怕军队的威慑力会直接降到冰点。
到那时,柳村将很有可能爆发一种性质极其恶劣,足以震惊全国,引发大量文人抨击的情况——
冲撞军队。
在无法治愈的瘟疫面前,健康的百姓唯一能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逃出柳村。
可军队能坐视不管吗?
哪怕里面真的有人健康,可更多的人已经接触过了病者,甚至还朝夕相处了一段时间。
如果因为恻隐之心放任他们离去,致使瘟疫扩散,那就等同于杀害其他地方的百姓!
所以摆在军队面前的也只有一条路——
杀!
手无寸铁的百姓冲撞全副武装的军队。
这件事情从还未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可偏偏摆在双方面前的都只有唯一一条道路。
无法缓解,无法退让。
可以想象,冲撞军队这件恶事一旦在蒲逢春执政的地区爆发,那么迎接他的,必然会是全国文人的口诛笔伐,文道一路从此沾上污点。
到了那时,相信哪怕蒲逢春积累再深厚,恐怕也难以毫无影响的在明年殿试大放异彩,金榜题名。
可以这么说,这仅仅有四十多户人家的柳村,已经与蒲逢春的文道之路紧紧连接在了一起。
柳村生,则文道存;柳村死,则文道灭!
但在场不少人的眼中却是流露出了异样的神色。
姜陵乃是司天游之徒,按道理来说,他要是执意想要行医,蒲逢春也无法阻拦,因为医者仁心。
阻拦姜陵就等于阻拦他的“仁”,也就是等于阻拦他的文道。
可现在问题是,柳村百姓人人自危,瘟疫之事如心魔般滋生在村民的心中。
此时别说是姜陵了,就连是云家行医都是小心翼翼,需要有多名士兵在旁守卫才可安心,生怕引爆这些敏感的村民,致使他们的怨气发泄在自己身上。
毕竟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有先例。
当一个地方常年闹饥荒,致使天怒人怨的时候,无能的君主往往会果断将当地一系列的官员斩首示众,平息民愤,并大开粮仓赈灾。
这个手段虽然简单,但却一直沿用至今,可见有其可取之处。
而百姓吃饱饭后,也只会骂狗贪官死得好,根本不会怪到朝廷头上。
此事同理,如果百姓把怨气全都发泄在姜陵的身上,那么冲撞军队的恶事不说全然化解,至少时间大大延后是肯定的。
而且姜陵身份特殊,乃是守渊人新收的徒弟。
想来哪怕村民再愤怒,也不敢对其下狠手。
所以这么看来,姜陵此次下山行医,除了很可能会对他自身的文名造成影响之外。
对于在场的所有人来说,皆是利大于弊。
甚至有人怀疑蒲逢春先前开口只是表面推脱,毕竟关乎自身文道,没有读书人可以不当回事。
圣人亦是如此,更别说蒲逢春了。
“谢逢春先生关心,学生明白此事轻重。”姜陵微微低头,但语气坚定,拒绝了蒲逢春的好意。
蒲逢春没有继续开口,而是目光一直盯着姜陵,当他看到后者眼中那份坚定不移的神色之后,才轻轻一叹:“也罢,那就随你吧。”
“多谢逢春先生成全!”姜陵低头作揖。
此回答印证了在场不少人的猜想,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有人甚至怀疑是不是蒲逢春给姜陵许了天大的好处,这才请来了姜陵当这头“替罪羊”。
没有人觉得姜陵真的可以解决这场瘟疫。
哪怕是司鱼,心中也并未抱有绝对成功的希望,只是无条件的支持姜陵。
“好!不愧是守渊人的高徒,果然是一位仁义君子!”
云承远大笑,毫不掩饰眼中的讥讽之色。
如果说在场众人当中,谁最希望姜陵接下这件事,毫无疑问便是云家。
毕竟如果柳村百姓的怨气能够消解,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争取到了一大笔思考解决问题的时间。
云承远不想给姜陵反悔的机会,大手一挥,当即便对营帐外喊道:“快快准备一番,守渊人的高徒要行医除疫了!”
姜陵没有理会云承远这跳梁小丑,只是目光冷冷地看着他。
门外很快就走进一名士兵。
他左右环顾一圈,最终却是将目光落在了司鱼的身上:“是您要去看病人吗?”
云承远嗤笑出声,眼中的讥讽之色更浓。
姜陵面无表情地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