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两段记忆。”
田伍伏在窗边,抽吧着老式的烟杆,“一段记忆像是凭空硬塞进来的,但他对这段凭空出现的记忆似乎很依赖。”
“有多依赖?”芙蕾面向窗外,感受着旭夏的暖风。
“这么说吧。”
田伍抬起手指比划了一下:
“人的记忆相当于组成情感意识的要素碎片,他的大部分情绪、善恶、三观都集中于那段记忆上。
只不过这是一段本不属于他的记忆,也在时刻影响着他。
一旦触及了那段记忆不可侵犯的红线,也就是跳舞听音乐的时候踩点了,他本人就会无意识地做出诸多失去理智的事情。”
芙蕾抬头。
假如一切成立,全如田伍所说,这段不存在的记忆是别人硬塞给文竹,而这段记忆又时刻在影响着他。
那文竹之前一系列疯狗一样的举动也能说得通了。
不存在的记忆,就好比是一瓶可乐突然倒入了一瓶橙汁里,虽然同为液体,两者会融合,但口感和颜色会变得跟两者独立的时候完全不同。
没有可乐的快乐肥宅属性。
没有橙汁的喝前摇一摇属性。
只剩下强行相融后的排斥。
喝的时候索然无味。
反而会在喝下后,在喉咙内变成一股令人暴躁异常的苦酸味,在不知不觉中,火大失控,不知不觉想动手打人。
文竹或许就处于这种阶段。
但这段记忆是谁塞给他的呢?
“C412?”
芙蕾轻声呢喃,兀然想起了波博在警察厅里跟文竹单独对话时,透露的一些信息,他称呼文竹为“编号C412”。
这就好像是一场实验的编号。
莫非……
猜测间,芙蕾又问:
“那他的另一段记忆呢?”
田伍看向芙蕾,幽幽淡淡地说,“另一段记忆锁存的很严重,他的本源在深度抗拒,凭我都撬不开。”
果然。
锁存严重。
要么是自发的自我保护机制,要么是有外力干涉过的后果。
芙蕾本能地觉得两者皆有。
也就是说,文竹后天觉醒的秘密,以及他身上看不透的谜团,都可能在波博所提及的一些信息点上。
“编号C412”、“五道口职业技术学院”、“学号20180214”、“学习资料”、“苍老师……”
除了最后两个不知为何总觉得是什么邪恶之物外,芙蕾絮道着,看来这些线索都可以指引她找到一些什么。
“小芙,你对他很有兴趣?”
田伍看向芙蕾思绪缥缈的脸。
芙蕾摇头,说:
“我只是觉得他有点可怜,产生了些许的好奇。”
田伍一笑,“就因为他和你经历很像?小芙,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放下吗?”
芙蕾嘴角抽搐一下,沉默许久,等到她察觉到一只小鸟伏在窗边,叽叽喳喳的时候,才再度开口:
“这几年我总会时不时梦起爸爸他。”
田伍摇叹,果然这么些年,这丫头还在想她的爸爸。
“我本以为他当年短暂地抛下我,是为了去过更好的生活。
毕竟那个残忍的她,都可以如此绝情地做到,而他本就比任何人有资格获得幸福,我承认我曾是这么想的……”
抬头看向太阳,暖暖的阳光,透过绸带照在她的眼睛上。
她看不了阳光,却能感受到温暖,而这份温暖的最初,是他的爸爸,芙徳带给她的。
在她的童年回忆里,爸爸是太阳,妈妈是黑暗。
一向怯弱无能的爸爸,总能在芙蕾摔倒哭泣的时候,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给她讲故事,为她吹走痛痛。
她喜欢恐龙,爸爸便买来恐龙。
她喜欢游泳,爸爸便带她去往海边。
每一次无不是耐心地陪着她,直到日落,背着她回家,视线从来不离开她,保护着她、呵护着她。
在芙蕾眼里,爸爸是多么的温暖,犹如太阳般耀眼,能够捧在怀里,尽情地独占。
她喜欢这样的爸爸。
可是妈妈却不这么认为。
相反地,作为妻子的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爱爸爸,一直辱骂他。
骂他无能,骂他不像其他男人一样,又顾家又优秀。
很长一段时间里,芙蕾不明白这些话的意义。
更不明白,妈妈骨子里这么厌恶爸爸,又当初为什么要嫁给他?
其实直到现在,她也非常不理解,妈妈常年抑郁在心头的结究竟来源于何处。
久而久之,两人的争吵不断,妈妈不断高亢,爸爸一再退让。
有很多时候,芙蕾看到好几次,爸爸手高高举起想要扇妈妈的时候,却又停下,就好像不舍得弄坏一件艺术品,放下了手,然后独自离开,去安慰躲在门外偷偷哭泣的自己。
然后,抱着她,抹掉她的眼泪说:
“小芙,都是爸爸不好,乖,不哭了。”
每到这时候,妈妈总会用蔑视垃圾的眼神恶狠狠地瞪着她,那眼神就像是在说“你这个白眼狼”,每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