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区过道上,两个亲情电话前排上了长长的队,“表演小分队”一个接一个给家里打电话,邀请家人来观看表演。
有人欢喜有人愁。不用去监听他们的电话,光是看他们的表情,都能猜到他们邀请家属是否顺利。
继严良和之后,又有几人拨打了亲情电话,看他们眉飞色舞的样子,都成功邀请到了家人。
我愣愣地看着监控画面,心里还想着,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帮帮可怜的严良和。
“杨哥,要不我们帮严良和劝劝他老婆吧?这次表演对他挺重要的,有他的个人秀不说,也算得上是他浴火重生的一个开始。”
“我也知道这对严良和来说很重要,如果他最爱的人,能在现场看到他的表演,对于他来说,胜过所有的鼓励和荣誉。”杨光涛叹了口气,有些为难的说道。
“可李婷的情况确实特殊,我们也得尊重人家,不太好横插一脚。这件事情,我们下来再合计合计吧。”
杨光涛说着,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监控画面上,关注起其他正在拨打电话的人。
我在监控画面里寻找起其他几人,我比较熟悉情况的戒毒人员,想看看他们有没有遇到类似的阻碍。
胡其权已经打过电话了,看他喜笑颜开的样子,小鲍肯定是答应他,会在春节当天,来到戒毒所看他。
这倒一点都不意外,自胡其权自杀未遂,被抢救回来之后,小鲍几乎每一次亲情探视,都会来到强戒五所看望胡其权。
不知道这一次,胡平安会不会也一起来,来看看这个他既爱又恨的哥哥,或者是看看我这个便宜哥哥。
何兴成排在队伍的最末尾,好像是故意让其他人走在他前面的。
透过监控画面,只见他看着地板愣愣出神,前面的队伍,都已经向前走了一段了,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依旧站在原地。
当他抬头看到排队的人已经向前好几步了,他干脆垂着头,靠在了旁边的墙面上。他打算直接放弃联系他父亲。
入所两个多月了,虽然现在的何兴成,已经适应了戒毒所里的生活,无论是平时的习艺生产,还是这次的节目排列,凡是民警交给他的任务,他都会认真去完成,也能和其他戒毒人员说上两句话。
可对于他的家庭,对于他的父母,他始终是心怀愧疚的。两个月来,只给父亲打去两个电话,是他不知道如何去面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然何兴成还不知道自己母亲的情况,但他也没有脸面,再麻烦父母。他的内心是纠结的,既想让父母也来看看现在的自己,又不忍让他们来回折腾。
杨光涛也注意到了何兴成,将画面定格在他身上。
放大画面,看着倚靠在墙边,比严良和还要失魂落魄的样子,杨光涛不免又叹了口气。
“看样子就这几天,得深入了解一下何家现在的情况了,如果有必要,我们甚至可以去一趟,当面和他的父母聊聊。”
杨光涛回头看我和王睿一眼,说道:“这些事情,你们俩也得上点心,我知道排练节目够你们忙的,但还是不能把主业落下了。”
我和王睿都有些尴尬,这段时间,确实都把精力放在节目排练上了,别说戒毒人员家属了,就连我们俩自己的主管宿舍,都没来得及按时开会谈话。
万一这期间出个什么意外,那这屎盆子,又扣脑袋上了。
杨光涛也不深究,点到为止,操控着监控画面,继续关注着戒毒人员联系家属的情况。
很快又发现一个,和何兴成一样,犹豫不决,一直往队伍后面退,将位置让给其他人的戒毒人员。
“马宝国?上次听他说,是他妻子报警,连续三次,才将他送进了戒毒所。”看着杨光涛将画面定格到了马宝国的身上,我在他身后介绍起来。
“不过这家伙,经历也挺惨的,他现在也算是大彻大悟,就是不知道跟家里的关系怎么样?”王睿也出言补充道,顺便挑着重点,给杨光涛讲了一遍马宝国的故事。
躲来躲去,终究还是排到了电话面前,马宝国在我们的注视下,犹豫着拿起了亲情电话。
杨光涛看着画面,同步点开了监听系统。
铃声响了很久,就在我们以为,没有人接电话的时候,那头的人,才接起了电话。
可电话那头,并没有人说话,只有嘈杂的汽笛声和叫卖声。
马宝国愣了好几秒,才像是鼓足了勇气似的,开口说道。
“是我......”
“嗯”电话里传出一个女声,不冷不热,几乎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你还好吗?爸妈他们......都还好吧?”马宝国的嘴唇上,像是灌铅了一般,每一个字,都说的十分费力。
“不用你管,你也管不了!”女声冰冷而平静,不带一丝感情,仿佛接起这通电话,就是对马宝国最大的恩赐。
“辛苦你了,老婆......”马宝国艰难地组织着言语,让坐在监听器前的我们几个,都跟着着急起来。
电话那头没有了回应,两人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时不时传出的汽笛声,和若远若近的叫卖声,让我们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