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从梦境中脱离而出, 长盛君撑起身子坐直身体,剧烈喘息着。
他抬手抚上自己的左胸, 感受着里面跳动的节奏, 眼神中晕开一阵迷茫。
草木成精之后不会随意做梦,更别提长盛君的境界放在这里,哪怕是入睡都是异常, 更别提连续十几天都无故陷入沉睡之中。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长盛君翻身在床榻边坐定,眉头蹙起。
……似乎是在他上一次再度试图更改血祭大阵, 被大阵的灵力反伤魂魄之后。
房间的每一扇窗户都被严丝合缝封上,显得昏暗而幽闭, 长盛君垂着眸, 神色在黑暗中模糊隐没。
他有些记不清在梦中都看到了什么,可是他却隐约记得有一个人,一个……长得很好看的人。
长盛君的手一动, 轻抚过自己的膝盖,表情有些困惑。
那个人,似乎双腿不能行走。
——可是在苍山境, 怎么会有双腿无法行走的人?是诅咒?还是那轮椅之上有什么阵法?
【小长盛的爱人, 说不定是个凡人呢。】
兄长曾经带笑的话语轻轻悠悠地回荡在耳边, 刺痛了长盛君的耳膜, 也搅乱了他的思绪。
凡人……凡人?
苍山境中没有凡人,可凡人却又的的确确已经成为万千世界的气运所钟。
泽一的占卜从不会出错, 那么……
长盛君站起身, 衣摆掠过冰冷的脚踏,走到书桌前, 拿起桌上关于血祭大阵的研究, 眼神专注。
傅氏的出路, 或许在那些从未被他们看在眼中的万千小世界中。
在凡人的身上。
……
房间外,站在树枝之上的黑色小肥啾叹气,金色的眼睛里满是无奈。
他明明想的是让小长盛爱惜自己,日后还有牵连下半生的命定姻缘,怎么这颗小仙人球就这么倔呢?
不过,这样也好。
傅氏啊……
小肥啾展翅一个飞跃落在院子墙头,小小的爪爪在墙头上一蹦一跳地走,傅氏族地的大气瑰丽尽数展现在他的眼前。
小肥啾抖了抖毛绒绒圆滚滚的身子,在墙头窝下来,小小的眼睛注视着这片他们曾经圈做归处的地方。
他的身后是自己挂念的小长盛,而前方不远处的祠堂深处,鹤鸣剑里长眠着傅逸洲的魂魄。
“……啾啾?”
小肥啾一愣,低头,看到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孩子正偷偷摸摸蹲在墙角,用灰蓝色的大眼睛看向他。
傅小凛看着圆滚滚的一颗小肥啾,眼睛一亮,开始试图爬墙。
看着小崽子晃晃悠悠挂在墙上的泽一:“……”
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不省心。
翅膀一拍,将小家伙送到小长盛的门前,看着小家伙一个跟头栽进房间里,紧接着便是一大一小两声惊呼传来。
小肥啾眯着眼睛笑了下。
对嘛,不省心的小崽子就要一起玩才对。
疲惫的困倦再度袭来,泽一回头,视线再度掠过这片土地。
他不能脱离建木太久,若是被天道发现他的部分意识还留存在建木体内,恐怕日后的打算……
小肥啾长长的尾羽扫过墙面,在金光中消散成星星点点。
在陷入沉睡前,泽一心想——
若是能将这片土地也一同带走,该有多好?
***
大宋汴京·诸葛神侯府·夜
长盛君双臂抱胸,靠在廊下,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月亮。
盛崖余自诸葛先生书房出来,一眼便看到了等在外面的长盛君。
盛崖余的脚步一顿,心下有些不知该如何相处的无措。
虽然一开始这个人出现在他面前时只是以一颗仙人球的姿态,但还没等盛崖余将仙人球的形象固化,那颗看似可爱又别扭的仙人球便开花化人,以一种全新的的姿态出现在盛崖余面前,毫不遮掩地侵入盛崖余的生活。
盛崖余看着月光下笼罩在斗篷中看不见面目的男人,眼帘低垂。
前几日的对话再度浮现在脑海中。
……
“即使是身为挚友,也应当有一些距离的。”
同长盛君在校场打了一场,盛崖余这几日有些烦躁的郁闷也散去了不少,对上长盛君的眼神,大捕头叹息了一声,想起前不久面前人不过只是一盆小小的仙人球,心中不由再度后退了一步。
“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草木精怪。”长盛君看出盛崖余眼中的无奈包容,他曾经在两位兄长眼中见过同样的感情,但他并不想在盛崖余眼中看到。
“崖余,我已经活了三千年了。”长盛君认真地注视形貌昳丽的青年,一字一顿,“我不要做什么挚友,我想要成为你的伴侣。”
“往后余生,相爱相伴的爱人。”
盛崖余的眸子骤然睁大一瞬,但因为微微侧头的缘故,那双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碎开的光芒并没有被长盛君捕捉到。
盛崖余没有说话,长盛君却不准备就此结束。
他顿了顿,仍旧是站在门边,保持着距离盛崖余有些礼貌的距离。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