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阳去找夏然然的时候是在夜里。那天下了雨,段阳浑身湿漉漉地进了夏然然的家门。
夏然然那时正伏在案边,不知在写些什么。
“大人。”段阳站在他身后,用沙哑的嗓音喊了他一句。
闻声,夏然然猛然回头:“段——”他又回过头去,还是闭了嘴。
段阳把玩着手里的腕刃,目光也一刻不离自己的手中之物。
“大人是什么时候盯上段家的?”
夏然然轻轻放下手中的笔,沉默良久才站起身来回身看向段阳:“我到这菡州城来就是为这件事。”
此时的夏然然全然没有初见时那种懵懂羞涩,往日里眼中的那种清如水也几乎要瞧不见,那眼神里有一种近乎是绝情的狠意。
那副样子,是多么的、问心无愧……段阳笑了,笑得根本吸不上气来。
好半天,段阳才停了笑,试探性地问道:“那大人、也知道我是谁咯?”
“知道。”夏然然语气里没什么情感,像是在口述背了很久的文章,“你是段阳,段家独子,与萧家二公子交好。”
听了这话,段阳身形晃了晃。比起这样直截了当的回答,他倒是希望夏然然说不知道,哪怕是闭口不答也好……至少不会把气氛搞的这么让人窒息。
段阳冷笑一声:“我没想到大人这么看不上我。”
“不……”
夏然然欲言又止,犹豫了半天才道:“我没有看不上你。只是段家作恶多端,屡犯王法,我、我为朝廷做事,必须这么做。但我是喜欢你的……我——”
段阳噗嗤一笑,打断他道:“夏然然!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抄了我家,抓了我爹,现在跟我说喜欢我?可真是笑死我了!”
“行啊!”段阳猛地看向夏然然,一把扯过他的前襟,迫使他面向自己,用沙哑低沉的嗓音说道,“我今天就告诉你了,你要是敢动我爹他一下,这辈子你都是我的杀父仇人。我报起仇来可是不择手段的。”
“你爹他贿赂上级,私设矿场,走私官盐,还勾结前几任的官儿压榨百姓,罪无可恕。”夏然然眼神坚定,但声音还是带上了几分颤抖。
段阳一把推开夏然然,恶狠狠地盯着他道:“好!好一个刚正不阿、铁面无私的大清官儿!可真是好极了!”
他的手搭在腕刃上,却无论如何也拔不出来。明明平时用来最灵巧趁手的武器,怎么现在像沾了胶似的难以拔出?
段阳立在原地,神情复杂地盯着夏然然看了半天,最后还是夺门而出。
见段阳三两步走得远了,夏然然这才蹲坐在原地呜咽起来。
“对不起……可这是陛下的命令……”
“你这样的性子,身上又有功夫,做个恶霸,也不会被欺负罢……”
“居然希望百姓去做恶霸。”夏然然苦笑着,想,“我可真不是个好官儿。”
“小五……”
——
“后来我们再也没见过。”夏然然说。
“行刑那天段阳也没出现吗?”亓官一问道。
“是。”夏然然双手捧着茶杯,垂眸盯着杯中的茶水,“我后来才知道,那天他淋了雨喝了酒又倒头睡在外面,感了风寒险些病死,到最后是萧家二公子救了他。”
“听说他清醒过来时、已经是行刑的次日了。”夏然然补充道。
听罢,亓官一嘁了一声:“真是个无聊的故事。”他看了一眼夏然然手里的茶杯,眼神示意他举起来,“我可没心思听人讲故事,喝吧。”
……
此时。破庙。
段阳好不容易挡住了刺眼的阳光,大门却一下子被推开,阳光一下子扑散在他身上。
他有点儿恼怒,迎着刺眼的光线猛地看向门口。
段阳看见萧宁一下子冲进来,跪在了自己跟前,光实在有些刺眼,他看不清萧宁的表情。
“你来干嘛?跪天跪地跪父母,我可不是你爹啊。”段阳尽力让自己看起来还是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
“小段爷……”
萧宁刚一叫他,段阳就赶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打断他道:“别别别,可别!早就不是了。”
“你装模作样给谁看呢!”萧宁猛地站起身来走到段阳面前,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一下子把段阳从地上拎了起来。
“站直了!”萧宁斥道。
段阳老老实实地立了个正。
见段阳乖乖站正,萧宁便站在他对面,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
这一下子,可给段阳整懵了,萧宁这小子今天咋地了这是?又是下跪又是鞠躬又是道歉的……不过他这会儿可没心情管萧宁闹什么妖。于是他愣在原地,张口就道:“这干嘛?我还没死呢。”
“小段爷……我求您……去看看夏然然吧……”
“你有病?”段阳道。
像是没听到段阳说什么似的,萧宁自顾自地继续道:“自从他出现,我就很少再见您,为这我也总是怀恨在心的。所以后来他做出那种事情,我知道您不忍报复,就查了他的底细,想要整他一把……”
听了这话,段阳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无名火,可能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