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道平常的语气,没有情,没有愤……是情话,却如同念白。
寂佩走开了,没有予以回应。
青丝停雪,她轻轻坐靠着檀木椅,眼神空洞。
澹台烬行出,他只着了单薄的里衣,也不知道冷不冷,大抵再冷也比冰面好过许多。
压着脚步行至寂佩身畔,澹台烬几乎是想也没想伸出手,食指勾起寂佩胸前的斗篷系带……
寂佩倏地扼住澹台烬的手腕,系带自他白皙修长的指端划落,狐毛斗篷上积的雪花坠地。
她抬起幽深的黑眸晕染开他眼中的雾气,澹台烬的发末滴着水,背后一片凉意……
她的手总是冰凉彻骨,与千年不化的寒冰没有不同。
“怎么了?”澹台烬轻启朱唇。
寂佩的眼神变了,就在一夜之间,现在的她好像藏了许多事。
但她肯定不会与自己说就是了,自己只需要听话,事实也如澹台烬预料那般。
“没什么。”
寂佩垂眸握住澹台烬的手,大拇指摩挲着他的手背,澹台烬试图回握,刚用力寂佩就抽走了手。
这就是嫌弃我吗?
澹台烬恹恹地将手收回放到了背后。
“你为何不愿堕魔?只要你成了魔不仅不会再被任何人欺负,我更会助你成为最尊贵的魔神。”
“不愿就是不愿。”澹台烬淡淡道:“不是说有得必有失吗,现在这样挺好的。”
寂佩不明白无权无势屈居于人下,如蝼蚁般可被随时踩死的日子好在何处,更不明白,他澹台烬与本质上愚昧蠢钝的世俗凡人究竟不同在哪,不过多了根邪骨罢了。
“天冷了,自己带下人出门添几件衣物,别死了。”寂佩说完,径直出了门。
澹台烬无声地抱紧自己,颤了颤身子,他已经习惯寂佩打一棒子再给一颗甜枣了。
设计他、陷害他、惩罚他……寂佩总喜欢以泄愤的方式来迫使他屈服,可没有一次成功过。
因为澹台烬确定寂佩不会让自己死,他死了,她养成魔神的计划也就宣告失败了。
成魔不成魔对澹台烬而言一点都不重要,能活着就行,寂佩如何都好,只要她还在他身边就行。
寂佩又宿在了书阁,今儿是第三夜。
她将头压在书案边摞起的一沓书上,闭着眼呼吸轻浅似已经睡着了。
之夏悄声端来火盆,看着寂佩侧脸上映着的跳跃火光,忍不住皱眉。
她实在想不通,自家小姐怎就犯了糊涂,上赶着用公玉家的军功讨回来这么个人人喊打,犹如过街老鼠的景国质子。
而且……这人还曾与柱国大将军府嫡生的二小姐叶夕雾苟且有染。
之夏抱来了御寒的棉被,却见寂佩不知何时又倚到窗边去了。
“小姐,就让姑爷住去客房吧,再这么下去你身体会吃不消的。”
寂佩愣了愣,之夏以为自己是因为澹台烬才躲来这儿的吗?
细细想来也确是因为他,不过原因与之夏所想截然不同。
“无碍。”她关了窗缝,坐回书案前,挥挥手,“你且下去休息吧。”
“下雪天夜里凉,之夏为小姐再端盆火来吧,现下这点儿怕是燃不到天亮。”
“在书阁内生火已是坏了公玉家的规矩。”寂佩提醒道。
“可……”之夏欲言又止,“奴婢退下了,明早再来服侍小姐。”
“嗯。”
寂佩清楚,之夏未出口的是,公玉家已无人,规矩全由她这独女来定,无需过多循规蹈矩。
数年前一场血战,盛国大败景国,景国送来质子澹台烬示好,而寂佩的家人却是无一人归来。
盛国皇帝考虑到寂佩一介孤女无人照拂难以存活,便怀着安抚之心赐其圣女名号,入皇宫生活。
长长的宫道,摇曳的风帘,那是寂佩第一次见到澹台烬。
他生得白净好看,可惜瘦弱得很,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小脸青一块紫一块,嘴角也烂了。
与盛王宫里锦衣玉食的皇子们相比,澹台烬寒酸窘迫,没有半分起眼之处,可寂佩看得分明,他便是她要找的未来魔神。
“我可唤你什么?”
“澹台烬。”
从出生,澹台烬便被视为不详抛入冷宫,自记事,抚育他长大的嬷嬷也同众人一样道他是怪人,不正常。
可现下,他看着面前如玉般的小人,竟觉得她和他该是一类人。
“好,我记住了,我唤公玉寂佩,也请澹台世子记住,改日我会再来寻你。”
不过澹台烬并没有把寂佩的话当回事,毕竟人言不可信,说会回来带他离开王宫的人不也没回来?
五皇子萧凉又一次带人到了澹台烬偏僻的住处打骂,理由很荒诞,只因为澹台烬不会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