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长久来,她对母亲的认识完全来冷家那个女人,她不像她丈夫那样动辄打女儿,她的冷漠有时比棍棒和耳光令人难捱。
她知道世还有另一种母亲,温柔、慈爱,对孩子无微不至,那是冷耀祖的母亲,不是她的。
妘素心大约也是这样的母亲吧,她能看出襁褓中的婴孩不是己的女儿。
郗云阳接着道:“素心立即就发现孩子被调换了。那天夜里她屏退了有下人,将我叫到玄委宫与我对质,她毁了己的本命法器打伤了我。她本来想杀死那婴孩,最终没忍心下手。”
他看着冷嫣道:“如果你的母亲心肠再硬一些,说不定就没有后来那些事了。”
冷嫣道:“她……知道她的孩子活着么?”
郗云阳摇摇头:“我告诉她那不祥的孩子被我亲手杀了。若是让她知道你还活着,她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你找来,那便是你的母亲。”
冷嫣心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钝钝地一痛。
郗云阳道:“她本来想把真公众,最终她选择了沉默,因为这个孩子不仅是她的孩子,也是清微界的希望。越来越频繁的冥妖『潮』让有人心俱疲,有人都盼着谶歌里的羲和传人降世,结束这一切灾祸和苦厄。”
冷嫣道:“你少了半条灵脉半修为,对雌冥妖只能殉阵。”
郗云阳道:“我逆天而行,遭天谴是早晚的事。”
冷嫣道:“偃师宗是怎么事?”
郗云阳抬头向那座黑『色』的死城望了一眼:“要改天命,单凭我一己力是不够的。”
他又扫了白沙斑驳的鲜血:“和这些人一样,他们是祭品。”
冷嫣不寒而栗,突然意识到这个人也许早就疯了。
郗云阳接着道:“虽然我拔除了你的邪脉和灵根,是天地亦有气数,气数将近,必定妖邪横行,要为天地续命,然需要非同寻常的牺牲。”
他顿了顿:“偃师宗传承昆仑,血脉甚至比昆仑五姓纯净,用他们的血去祭祀大阵,清微界的气数才得延续下去。我虽然将你的邪脉拔除,我也不知道这邪脉根是否除净,会不会在我死道消后出什么意外,我提前分出一片残魂,蛰伏在夏侯俨的神魂中,便是防着这一天。”
冷嫣道:“这几百年来,你一直把夏侯俨当作傀儡『操』纵着?”
郗云阳闻言摇摇头:“你太高估我了,我不会偃师宗的傀儡术,一片残魂数百年受着活人灵府中魂火的炙烤,能保全己是不易,大部分时间我都在沉睡,对外界的一切一无知,不过我也曾醒来过几次,趁他不备时借他的躯壳做些事。”
冷嫣忽然想起己刚到重玄不久时,有天半夜醒来,看到掌门师伯站在她床前定定地看着她,她『揉』了『揉』眼睛,他立即就消失不了。后来她一直为是她睡糊涂了,错把梦境当成了现实。
现在想来,或许那并不是梦吧。
真经毫无意义。
“这次彻底醒来,是因为你神魂中的邪脉醒了,”郗云阳望着冷嫣,轻声道:“你实在不该来的。”
冷嫣也一瞬不瞬地直视着他,忽然一哂:“你为你是谁?”
郗云阳不发一言地看着她。
冷嫣道:“你借着大义当幌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随心欲地决定别人的生死和命运,你为己是神么?还是天道?”
郗云阳嘲地一笑:“你的父亲只是个受尽天道愚弄,无能为力的懦夫。”
“我心爱的女子付出了『性』命的代价,我亲手拔去了女儿的灵根灵脉,让她在凡间受尽苦楚,又被剐碎神魂,现在我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再死一次。”
他顿了顿道:“昆仑君从来不是一种荣耀,而是一个诅咒,负山前行的人怎么能妄想拥有那些美好的东西?”
冷嫣忽然觉得对这样一个人,说什么都是多余。
她握紧手中剑:“我不是你的女儿,我没有父亲,没人有资格决定我的生死。”
大地停止了震颤,城池和沙丘消失了,满地的鲜血和尸首也消失了,四周一片死寂,天地间仿佛只有一个傀儡和一缕残魂。
放眼望去,大地平坦、荒芜、苍凉,在这个地方,甚至连时间都失去了意义。
然后眼前的地缓缓出现一条细缝,一道清冷的光从裂隙中渗出来,如同从地心伸出的一把巨剑,缓缓地移动,将大地割出一道道凹槽。
冷嫣握着剑飞至半空,从空中俯瞰,那些弯曲的凹槽像是符咒,又像是某种古老的字。
她从未过这样的阵法,不知如破解,她还是紧握着手中剑,凭着方才记下的沙丘、星辰的方位,在心里推算着生门的在。
大地很快便布满了符,清光消失的时候,大阵中央忽然出现一个人,那人坐在一张银光织就的席垫,漂浮在半空中。
那是个鸡皮鹤发的人,『裸』『露』在外的皮肤布满了褐『色』的斑点,老得连眉眼的模样都看不出,只能从衣袍勉强辨别是个女人。
她的眼睛无神而浑浊,直直地望着前方。
冷嫣对那双空洞的眼睛,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无法言喻的酸楚。
她的目光落在她搁在膝头的苍老的手,她的手里握着一串铃铛,很小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