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毛来!更何况,当初在玄武门,正是我父亲藏在城楼之上,利用李建成的一时疏忽将其射杀,方有了先帝与李雉奴的江山!你这黄口小儿,班门弄斧也要有个限度!”说罢,高敏举弓大力直射城楼,他的箭术果然十足精进,力道足、速度快,又极其精准,薛讷早有准备,偏身一躲,箭矢却还是擦着他的耳边鬓发飞过,迫使他不得不屈身躲入箭道旁暂避。
张顺见高敏欲对武后与李弘不利,立即仗剑上前,与高敏搏杀。高敏仍不肯收弓,边与张顺周旋,边伺机行刺武后母子。
李元辰则使出浑身解数与樊宁缠斗,樊宁横剑相抵,却不应战,立即转身退回到禁军之中。只见眨眼的功夫,禁军、六率与龙虎军利用樊宁与薛讷争取到的时间重整阵脚,筑起了防守的步兵方阵。前排的士兵举起一条条长长的陌刀,中间的士兵手持剑盾随时准备接应,而后方则拿着陌刀或剑盾进行武器支援,一旦前排士兵折损,后方便会立即补充。
此方是大唐雄师之威,樊宁退到阵后,依照薛讷所授号令驱使军队步步向前。有了统一的号令,将士们终于找回了作战的章法,八尺长的陌刀密密一排,齐齐挥动,以守为攻,寓攻于守,即便武功高强如李元辰等人,面对着这如同钢刃筑就的铜墙铁壁,亦不得不连连后撤,找不到丝毫能够发起进攻的空隙。
高敏见势,自知唯有自己手中的弓能为同伙打开局面,他摆脱了张顺的纠缠,将弓箭的指向由武后切换至唐 军前排正中的陌刀手,拉满弓正准备射,樊宁立即喝令后排盾兵上前,替下陌刀手,筑起了一道钢铁防线。
长箭击打在铁盾之上,发出令人耳鸣的铿锵声,高敏鄙夷一笑,似是分毫不将这雕虫小技放在心上,偏头问身侧人道:“史元年那厮何在?他的散骑也当赶过来了吧?”
“回少主,估摸着时辰应当差不多了……关外的部队,也快逼近函谷关了。”
“好!”高敏尚算英俊的面庞起了几分狰狞,转头觑眼盯着内宫中的武后与李弘,厉声道,“虾兵蟹将便交与史元年罢!飞阵,准备!”
眨眼间,几名贼众上前来,摞成人梯,高敏撤身回步,踏着他们的肩背而上,竟跃起数丈之高,凌驾过内宫墙,几乎与武后、李弘面面平行,他弯弓搭箭,克制住双手的微抖,正要松弦之际,整个人忽然不受控制地倒向前去,重重摔在了地上,错失良机的苦闷此时超越了肉体的痛感,他尚不及反应,又一个冰凉的物体插入了他的前胸,高敏低头一看,只见自己大腿和胸前都直直地插着薛讷的黑羽箭矢,殷红鲜血不住汩汩流出。
城楼上,薛讷迎风而立,手举大弓,立身于城垛最高处,不消说,他等待的就是这一刻。方才赶来之前,薛讷已经向樊宁详细传授了派兵布阵之法:“敌人驾船突入大内,固然钻了洪水的空子,但也是我等最大的胜机。大内围墙林立,地方狭窄,难以包抄,只需以陌刀兵阵列在前,齐砍而进,便可将其逼退;若敌方有弓手,则紧随其后的盾兵立即上前抵挡,而我则趁此机会,从城楼对敌方弓手发起狙击。”
什么崇贤馆生里最差的射御成绩,薛讷只是不喜欢在众人面前争风而已。高敏只记得长孙无忌在城头射杀李建成,大概却忘了薛讷之父薛仁贵“三箭定天山”的传奇,薛家传承数百年的超远距射术又岂是浪得虚名?
正当此时,不知哪一方阵中,有人喊了一句“有军队来了!”高敏本气若游丝,此时以为是史元年率散兵前来营救,登时来了精神,挣扎欲起,哪知他瞪大沉沉暗暗的双眼,看到冒着大雨驾船登岸的竟是夹马营洛阳守军的先头部队。
贼兵本就因利而聚,此时见所谓会主中箭倒地,援兵又已到达,丢盔卸甲,仓皇逃命,根本无人顾及高敏。那李元辰原本想上前救他,却被樊宁一剑砍伤,吐血不止自顾不暇。
与史元年约定的时间已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他却依旧未有现身,莫说是他,就连那些游骑散兵的分毫踪影也未见到,高敏愈发不支,瘫倒在地,任由身体中的血喷薄流出,毫无阻挡之力,他忽然想起那日在观音寺地宫,他踢踹史元年时,那厮的眼神。
史元年胡名“波黎”,便是“狼”的意思。这匹中山狼只怕早已脱离了自己的管束,可他一心只想报当年之仇,竟未觉察之。识人不清,用人不明,想要恢复长孙家的权势地位,不过是黄粱一梦,令人徒增笑料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