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伞下,阴影覆盖了他的深邃双眸。
他倾听着雨声,许久,许久。
在雨声渐小之时,他才询问身后一同默哀的大管家。
“情况如何?”
德叔看了一眼围墙边上立着的‘售’字牌匾,颔首汇报。
“狄老夫人的两个女儿拿走了她名下所有财产,这座老宅被他们挂在了房网出售,由于地处偏远,暂时还没人有意向购买。已经派人与他们协商下架售房信息,可那边的人坚持认为,这是狄老夫人留给他们的遗产,不愿意配合买卖房产以外的事。”
见识过云矢一家厚脸无耻的嘴脸,澈已经觉得这种事没什么好奇怪了。
他微微仰脸,气息浑沉。
“还有呢?”
“还有......”德叔抬眼看了看他的背影,不敢揣摩他此刻的心情,尽量往积极方面报知,“尤蒂小姐的去向正在全力追踪,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他沉默不语,从西装内口袋拿出一张字条。
他盯着上面的白纸黑字与指纹印。心情越发沉重。
朔家给了外祖母豪华聘礼,并且不愿收下老人任何返礼,老人只好动笔写下这张字条,亲手交给未来孙女婿。
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温慈爱笑的人,在身体健康的情况下,在无法预知死亡的情况下,早早立了遗嘱......
她不为别的,就想给外孙女凑一份嫁妆钱。
哪怕倾尽所有。
澈本来是打算这趟回来要把遗嘱归还外祖母的,想和尤蒂一样,多劝劝外祖母把钱花掉,根本没想过会有用上的一天。
然而,这一天来得就是如此突然。
也许外祖母早就料到前夫家庭会惦记那点财产,所以才立了字条,交给了一位看似身处局外之人。
他依稀记得,大四寒假结束那天,外祖母把字条交到他手上,慈祥的面容还是那样笑脸盈盈。
‘你们家给的礼金太多了,我们樚乡人还是要讲究有来有往的,外祖母也不贪图你的便宜,字据你一定要收下。’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外祖母肯定很命长,也知道你们家不缺钱。就是以防万一嘛。’
‘我都一把年纪了,不愁吃穿,又没什么想要买的。她给我的钱,我都给她存着呢。你给我的聘礼,我也都折现存着呢。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看你们结婚成家。只要你对尤蒂好好的,外祖母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那孩子性子倔得很,这件事她肯定不接受,你先不要告诉她哈。她脸皮很薄的,遇到困难都不知道找人,总是害怕欠人家的。’
‘你知道吗,如果哪天我不在她身边了,你就是唯一可以帮她的人了。”
你就是唯一可以帮她的人了......
......
他盯着手里的遗嘱,才醒悟外祖母那番话什么意思。
对尤蒂来说,她这辈子愿意依赖的人就只有两个,一个是外祖母,另一个人......不就是即将成为丈夫的人吗?
他眼眶微微发红,被信赖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可是,他守信了吗?
外祖母发生意外的时候,他在哪?
未婚妻独自面对老人去世的时候,他在哪?
未婚妻遭驱逐老宅院的时候,他又在哪?
他闭上眼深吸气,无尽的忏悔似乎没什么用......人死了不会说话,人走丢了也不知道从哪回来。
他藏起沉痛心情,转身面向德叔,发红的眼眶含带凛然。
他将手里的字条递给德叔。
“你拿着这张遗嘱,带着我们的律师团队,将外祖母名下全部财产索要回来。如果他们敢有异议,那就追加索讨赡养费。”
德叔肃穆接过:“明白!”
“另外......”
澈环顾了一眼老宅院,望着那些蔫掉的种植、掉漆的墙皮、漏雨的屋顶、踩脏的地板......
“你安排几个园丁和清洁员定期来打理老宅院,我下次回来,要看到这里的陈设和最初一模一样。”
“明白,一切照办。”德叔认真应下,随即紧跟他身后离开老宅院。
刚踏出小院门没多远,他们正面迎上了撑着花伞路过的舟婶婶。
“你......”舟婶婶看清到来的人,一脸惊讶,“你怎么在这?”
澈向她礼貌点头:“你好,舟婶婶。”
“你不是和尤蒂分手了吗?为什么还来?”舟婶婶有些没好气。
他意外了一秒,很快又面色淡然:“我们没分手。我们不可能会分手。”
“可是,她跟我说......”没等舟婶婶说完,澈伸手示意她冷静。
他拿出权门贵子应有的气度,对舟婶婶谦和解释:“都是误会,是我被别的事情耽搁了,没能及时赶来。我很抱歉。”
舟婶婶看他态度诚恳,脸色一下子缓和了许多。
狄安兰果然没看错人,他还是那位谦贤有礼的小少爷,对待乡民没有任何架子。
只是不太明白,他和尤蒂怎么就突然走散了?尤蒂怎么就认定分手了?她为什么要说是自己的错?
“小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