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一楞,看着他问道:“你入佛门那么久,还会怕身负骂名么?”
李夜怔了怔,笑道:“能不背,自然最好。”
先生看着他,有些无奈,他也不想自己宝贝徒弟,在小小的年纪就要面对别人一生都无法解决的诸多难题,而且还是不能回避的难题。
“我记得佛门有句话:烦恼即是菩提。”先生换了一种说法。
李夜一乐,想不到先生会跟自己打禅机,当下苦着脸回道:“烦恼太多,会遮掩住菩提的。”
“放屁!世上哪有恰到好处的烦恼?”先生被他气笑了。
“我期待。”李夜不服输。
“我也期待。”先生笑道。
......
放下家国天下事,李夜跟先生聊起了家常。
“将军府的小姑娘来过府里几回,每次都是哭着离开的,你是不是欺负人家了?”先生皱着眉头问道。
“我哪敢欺负她?先生别忘了,她有一个武功高强的师傅。”
李夜淡淡地回道,此时的他最不想提的就是小姐姐。
“那为何她会那般模样?”先生看着他不解地问道。
“我哪知道?我回来的时候还专门跟大哥去了一趟皇家学院,没聊到半个时辰,她师徒都嫌弃我,相看两厌,当天我们就回了皇城。”
李夜想起那天的情形,心里禁不住有些生气。
先生听完,不由得叹息道:“你个死脑子,难道就不会解释一下么?毕竟你们已分开十年了,见一面多不容易啊?”
“我那会心里窝着火,不想解释。那么大的风雪天,我跟纳兰大哥还有几个宫里的防卫,顶风冒雪往回赶,没想到会在那受一肚子气。”
李夜撇了一下嘴回道。
“唉,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你就算说一声,也不会造成这么大的误会。”先生恨不得踢李夜一脚。
李夜抬头看了一眼先生,淡淡地说道:“我说了她两会相信吗,说我不到九岁就杀了元婴境的杀手,说我可以硬抗分神境的修行者?说我的境界是故意压制的?”
李夜摇摇头,笑道:“换成是我,打死也不会相信。”
先生再叹:“说的也是,自小就压制境界,却反杀了元婴境的杀手,肉身能抗分神,恐怕只有皇主这样多年的朋友,才会相信一二吧?”
李夜无奈地回道:“所以,这些事我都不愿去想,等处理完皇朝这些破事,我就回风云城看看先生,然后就去玄天观,那里还有清虚道长在等着我呢。”
“俗事只是磨炼心境,不是最终目的,修行才是我们的追求,你能守住初心,我很高兴。”
先生笑道。
“往后的事,谁能知道?我还小,又不着急。便是师娘遇上先生的那年,师娘也已经跟我母亲一样大了吧?”李夜突然想起了那一年的春日宴。
乱风吹尽风云杏,
归鸟惊飞红袖胭。
李夜轻轻地念道,仿佛看见了小姐姐一箭穿花三朵,李红袖一曲百鸟朝凤,先生一曲让众人破境,一转眼,已是十年。
只是当年的那个少年,还是当年的那个少年。
当年的那个少女,已经染上了一丝凡尘的俗气。
“要不要再找个机会跟她解释一下?还是我回去跟她母亲说说?”先生不甘心就此放弃。
“先生您觉得有用,便听先生的安排。”李夜静静地回道。
先生一楞,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只不过,接下来我会很忙、很忙,忙到连去见她的一面的时间都没有。”李夜看着先生,认真地说道。
“大战将起,说不定未等大战结束,就要面对皇城里的那些破事,我感觉那件事比我在南疆面对草原的二十万大军还要麻烦。”
李夜一起到躲在皇城里的二皇子,心里就有一股火。心道你若再让出自己手下来暗算我跟大皇子,说不得我只好痛下杀手了。
“因为到时候如果不能善了,就要杀人,杀的还是所谓的自己人!”李夜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先生,有些时候,我真的好烦。还是当年在天山上一个人的时光最快乐,从来不用考虑他人的感受,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李夜叨叨地说了一大通,看浅了二杯茶水。
先生看着他,摇摇头,站起来拍拍屁股叹道:“一转眼已是十年,我感觉自己有些地方已不如你,快要逼得我没东西可教你了。”
李夜一看,赶紧起身拱手道:“一日为师便是终生为师,更何况家里还有三个孩子等着先生教导。”
“那个月影是怎么回事?”先生想了想,看着他问道。
“月影啊,她是我去三镇的路上......她们娘俩身世也是可怜,我便带着回了南云。”李夜将月影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行,那小姑娘过几天我就带走了,让她母亲留在风云城,看院子也行,去酒楼也行,那里事多正好没人。”先生挥挥手,往里屋走去。
李夜起身,跟先生道了晚安。
推开客堂的大门,夜已深,春色渐起。
“何时,方能还我自由身!”走进无边的黑暗,李夜幽幽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