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烈猛地站起来,震惊之余连说话都结巴,这才认识多久就用上了这么亲密的称谓?连他在程秋水嘴里也不过是一句这小子那小子的,凭什么啊?
江易也没料到程秋生会叫他江儿,当即表情一凝,蜷缩了下手掌,好半响才礼貌一笑,斟酌着用词道:“程叔叔言重了,先前是怕引起旁人喧嚣才选择隐瞒,但师兄与我为一宗同僚,又并非外人,怎么会不方便呢?”
程烈此时一脸不痛快,“那你倒说啊,攒了多少分值得这样遮遮掩掩的!”
“你坐下!”秦白琼呵斥道:“药宫与寒山一脉相通,他便也是你的师弟,这样凶神恶煞、咄咄逼人的,成何体统!”
程烈想辩论一两句,话还没出口就被程曜强行拽着坐下,程曜冷冰冰的眼神警告瞟过来,一家人竟没一个站在他这头的,程烈心里既委屈又憋闷,手里筷子一撂,摔在桌面上,撇开头抱着手臂独自生闷气。
“我原本也没想争排名,大抵是运气好,在那处洞穴里恰巧找到了一片生长极佳的汝月香,便采了二十几株。”
江易没有明说自己的分数,但二十多株的汝月香已经足以道清答案。
“二十几株……”程秋生诧异的神色转瞬即逝,他摩挲着下巴说,“这汝月香也算难得的五品药材。林云生在虚境的阵仗搞得惊天动地,却没你一场天赐机缘来得妙,丹宗若知道,指定要同使者闹,出来便是风尖浪口,事先隐瞒下来也好,省去诸多言论。”
“我看使者对你颇为青睐,纵然结果出来,夺了丹宗的第一,大抵也不会任他胡言乱语恶言伤人,加上有我程家替你撑腰,江儿,你无需怕他们。”
他思忖一番,又道:“不过,你在采药赛上显露了拔尖的本领,丹宗恐怕会将你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两日后的丹比…嗯,你眼下虽是筑基境的修为,但林云生若想将你压死在他底下,必然会抛去稳中求胜,考虑炼制与六品相差无几的丹药。”
程曜皱眉道:“月尊主成名数年都不过是七品炼丹师,此等功绩,哪怕在丹宗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林云生比我还小些,说他坎坎能炼制出普通五品丹,我都半信半疑,他能有那本事炼出上五品?”
上五品,指的便是接近六品丹药效的丹药,要么是用的药材无比珍贵,万中无一,要么就是丹药上出了丹纹,但丹纹这东西全靠气运,强求不得,只能是前者。
程秋生淡笑,“他是丹宗嫡系一脉单传,打出生起就与丹道缘分甚深,五岁便能炼制一品丹,纵然是你青师妹远扬在外的仙子名号也难同其一较高下,若连这点破釜沉舟的考量都没有,不如不参加四域比。”
“江易还能改丹方呢,未必怕他。”
程曜说得一脸自豪,江易则默默干笑,五品丹,说难不难,说简单又狂妄,若他用李曦九的妖体去炼,那自然是手到擒来,但他如今是江易,修为还是太低了,撑不住场面,恐怕要绞尽脑汁的去应付。
秦白琼听着对话却露出担忧来,江易羽翼未满,又如此出众,抢了林云生的风头,丹宗岂会善罢甘休?可惜了,拥有恩赐的天赋却落得一身修为难进的根骨。
她心头扼腕长叹,脸上仍是一张温柔似水的笑容,宽慰着:“四域天才齐聚一处,纵然采药赛出众些,终归是气运,丹比却不同,林云生要防的又岂是江儿一人?夫君莫要给他压力,一切还是顺其自然吧。”
程秋生明白她的顾虑,喝了口茶说,“比试由我帝城四家坐镇,不过起一个威慑作用,让各域各宗不要肆意惹祸,把握结论的始终是天命阁的使者——江儿,你秦姨说的对,你只需做好本分之事。”
江易颔首:“劳程叔叔和秦姨费心了。”
程秋生笑道:“就叫二叔吧。”他观着程曜的神色,眼底波光粼粼,又打趣说,“你与我一位故人很像,他姓李,算是我夫妻二人的兄长,许多年未见,思愁尤深,见到你倒是开解了几分,倘若你不介意,我倒想收你为义子。”
程曜脸色当即一变,但没等他开口阻拦,程秋生便像是料准了他会因此生气,那张丰神俊朗,看似人畜无害的温和下,藏着一丝警示的锋芒,意有所指道:“不过,曜儿与我这位兄长感情颇深,如今又与你有同僚之情,这师兄弟也算是手足,二叔就不多此一举了。”
“爹!”
“怎么了?”程秋生笑着,似乎不明白程曜的激动,扭头挑开了话题说:“江儿,你若吃饱了,不如陪你秦姨去园里逛逛,消消食,顺便让她给你挑一件见面礼。”
“这……”江易听程秋生提起前尘就已经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又嗅到微妙的气氛,紧张地攥紧手,推脱道:“有幸拜访二叔便心满意足,若还收礼,怕是逾越。”
程秋生轻飘飘道:“不逾越,二叔一份心意罢了,你去吧。”
他摆明了要将人支开,江易也不好再拒绝,起身行了一礼便跟着好似预料到什么而一脸愁色的秦白琼离席。
“程烈,你一起去。”
“啊?”程烈没料到火会烧到自己这头,顿时满脸不乐意,撅着嘴不肯走,但被程秋生一盯,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边烦躁的挠着头一边抱怨着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