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易攥紧了手,不知为何,想起程曜时常看着他,抿紧唇一副苦恼的模样,心突然就平静了下来,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不是他舍尽一切为拼死相搏的时候,为了彻底踏平李家,杀死李相生,他要做的,需要做的,还远远不够!
他眸光逐渐清明,揉揉眉骨,摆手道:“没事,你收拾一下便歇息吧。”
南予意盯着江易苍白的脸色,起身将那些碗碟放进锅里清洗,问道:“师父今夜还要炼丹吗?不如让我来看着丹火?”
那毛绒绒的白团子在床上翻着滚,见江易走近,立即翻身露出自己柔软的肚皮用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瞧着他,江易伸手摸了摸,它便发出一阵打呼噜的声音来,抓着江易的手指轻咬着玩闹。
“不了。”江易答了一句,坐在床上将白团子放在腿上道:“今夜不炼丹。”
南予意的身形顿了下,忍不住扭过头看江易,似乎有些高兴,他迅速洗完碗,整齐摆在灶台一边,将锅里的脏水舀出去倒在木桶里,又清洗一遍才擦净手过来。
床上此时摆着一张小桌、一盏油灯,江易背靠着墙看书,脸在光影的晃动下清晰入目,南予意脱去靴子盘坐,没等说话,江易已经合上书,将两瓶丹药搁在桌上。
“旱症一经感染便越发严重,红色的是镇神丹,治旱症,蓝色的是凝元丹,固修为,每日一服,打坐两时辰。”
南予意将小玉瓶拿在手心,摩挲几番,也不知道是不是背地里偷着练了练,脸上的笑容比之前自然,也好看了些,在宗门内,不必他开口,就会有人替他炼制各种丹药,他从未觉得这是一件感动的事。
但想到江易昨晚一夜未眠是给自己炼丹,他的心便格外柔软温热。
“谢谢师父,我会好好用的。”
江易不知他心中何想,甚至是没有抬眼细看,转手又往桌面丢下一枚储物戒,淡淡道:“里面有几株药材和一些丹药,服用后可增长修为,还有一些灵石,在菅白露来恶城之前,你要尽快变强。”
菅白露来恶城,身边至少会跟着一位合体境大修,南予意固然有重瞳之资,但不足以相抗,届时若无法分心,至少要保他不死,不然道万千会跳脚咒骂他一辈子。
江易心有顾虑,扭头却见南予意感动的模样,蹙眉道:“做什么?”
南予意无师自通,学会了怎么卖弄自己那副出尘的相貌,见江易不解,弯着眼笑道:“师父或许不在意我们之间的师徒情分有几何,但对我而言,比什么都重要。”
江易一挑眉,翻动着书页,面无表情的煞风情道:“让你去死也可以?”
“……”南予意被他的话刺得一梗,蹉跎一番,有些情不甘意不愿点头道:“如果…师父非要牺牲我的话。”
江易淡漠道:“做不到的事就不要轻易许诺,你我师徒情分有几分更不必细究,你若想要什么,随时可以提,因为我答应过那位,会让你成为有用的传承人。”
南予意更加心堵,默默道:“……是…”
道万千在神魂海看着这仿佛地裂山崩的尴尬局面,不禁一巴掌拍在额头,一时也无言以对,江易这一边各显关心,一边又猝不及防往人家头上浇冷水的刻薄行为…简直是气得他胸口作痛,抓耳挠腮!
真想给南予意这傻小子推一本书。
《讨好师父的一百零八种方式。》
再给江易推一本!
《如何正确对待自己的徒弟》
之后几天基本是风平浪静,早上打坐修练,吃过午饭去城外挖药,黄昏时分回来,郑归昔已经又一如既往蹲在门外等蹭饭,偶尔能看到梁善躲在墙角偷偷张望,然后周而复始,转眼就到了七日之约。
这一日江易没有像往常一样带着南予意去挖地尘黄,他在屋门口摆了一张椅子,坐在那晒着太阳看书,要不是一头黑发,瞧不清的人还以为是哪位耋耄之年的老头在安享晚年呢。
总之,和恶城的风气是格格不入。
那些常常趴在小道上七横八仰的人也渐渐从诡异的目光转而羡慕和几分嫉妒,江易的生活和他们梦中所想一样,而短短七日,化身黄土的人越来越多,活着的人越来越少,地尘黄的供应也日渐匮乏,这对于本该盛产地尘黄的荒原来说,是件不寻常的事。
“咔嚓”一声轻响,江易顿了下,扭头只来得及看到风扬过而飘向四方的滚滚黄尘,又一人死在了这寂静无望的恶城。
“卖泥饼啰…卖泥饼…”
吆喝声从远至近,一位老态龙钟,衣裳不知道缝缝补补多少次的老人用虚弱的嗓音在小道上喊着,他一只手提着筐子,一只手牵着一短头发的小女孩,走了几步便气喘吁吁,道上的人,有些从怀里掏出一枚取灵丹递给他,有些视若无睹,那老人颤颤巍巍接过取灵丹放进女孩脖子上挂的荷包里,然后从筐子拿出两块土黄色的饼递回去。
那便是恶城的吃食,泥饼。
地尘黄本就供不应求,如今更加稀罕,恶城死的、走动不便的成倍翻,卖泥饼的老头也不得不牵着孙女出门,孩子是他儿媳妇以命换命生下来的,没等几个月,儿子也化作黄土,全靠做泥饼的手艺在恶城生存。
老头跟江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