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久的寂静下,江易开了口,他很平淡,嗓音夹杂着沙哑。
“她是我娘亲。”
道万千一怔,下意识道:“不可能!我当年带着传承离开时,曾听闻沈姑娘有了身孕,而我来到下界已经过了…”
“已经过了五百六十四年。”
江易接过话,表情不变,一双金瞳内含着的冷意,好似冰川数万丈以下的寒脉一样彻骨,他看着道万千,嘴角扬起一抹冷笑,道:“前辈,一切皆物是人非,你来下界是为了青山再起,我亦是如此。”
道万千皱眉道:“李家没了?”
江易摇头道:“不,还在。”
“那你要什么青山再起?”
道万千不明白,暂不论此人过幼的年纪,倘若他真是李玄宵和沈青妱的儿子,青山再起?笑话!那可是李家,星渊六神族之一,更别提沈青妱的娘家还是古族一脉,单是一种身份,耳朵听一听都要心惊胆战,仙界谁人敢不避着走?
但既然如此,他怎么会一身仙脉断裂?是什么人敢和李沈两家作对?
道万千狐疑间,看到江易冲他笑了一下,那笑没有情绪,却叫人汗流浃背,江易眼底掀起的一阵滔滔杀意,让道万千身躯一震,他不由自主地往旁边移去,一边移一边说道:“你这般骇人作甚?”
“前辈和李玄宵关系很好?”
李玄宵?你怎么直呼你爹全名?
道万千回道:“我跟他只是萍水相逢,我师兄倒是与他关系好。”
“那你说,他有恩与你?”
道万千皱了下眉,道:“你爹没跟你说过他的事?星渊和麟游两地举办争锋赛时,他和我师兄在一起组队,救过我一命。”
江易漠然道:“他不是我爹。”
“胡扯!你小子嘴里有没有实话?”
道万千越发觉得江易在戏耍他,不悦地呵斥道:“沈姑娘不是你娘亲?”
“我是沈家的儿子,不是李家的,我和李玄宵已经断绝父子关系。”
“为何?”
“他杀了我娘亲。”
这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从江易嘴里平平淡淡说了出来,他表情从始至终没变过,冷冷清清地,说完瞥了道万千一眼,道万千捏着下巴沉思,神情不断变化,脸色简直比戏台上唱戏人的脸还精彩。
过了半响,他一拳捶在掌心,指着江易道:“你小子是不是又框我?你爹失心疯了才敢杀沈姑娘,她可是沈家嫡系,沈家能放过他?”
江易淡淡道:“你看我一身仙脉尽碎就应该知道,没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不会吧…再怎么说,也是亲生骨肉,虎毒还不食子呢。”
“畜牲不如,这四个字不曾听过?”
“……”
道万千彻底被他哽住,好家伙,这看着淡漠冷清的小少年,说话竟这样刻薄,骂起亲生父亲好似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我是不是不该说李兄与我有恩这句话?他不会想暗算我吧?
道万千心里揣摩着,一时间,愁容满面,沉吟片刻,又搓着手冲江易一脸讨好的笑容道:“不如我帮你一把?”
江易却像没听到一样,自顾自又闭上眼躺入水池,似乎打定主意不跟他啰嗦,道万千幽幽一叹消失,不着急,他等传承之人都等了这么多年,还差这一时半会吗?
等江易把池中药效尽数吸收完毕时,已经过去五日,道万千不常出现,即便出现也是旁敲侧击问一些李家的事。
江易不答,他也不恼。
江易一身衣衫被池水浸透,旁若无人地迈出池子,一件件解衣袍。
他看着清瘦,却也有一些肌肉线条,配上那一张巧夺天工的脸,竟是添了些不一样的风情。
道万千躲在暗处观察,他目光下移看到江易腰后有一个朱红色像是胎记的生涩符文,这是李家的血脉标记。
他真是李玄宵的儿子?
关于江易是不是李玄宵的儿子,道万千一直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不管怎么说,年纪对不上,以自身全部修为献祭来脱胎换骨,这样的道法倒是有,可谁愿意?
多数修炼者宁愿耗损神识,花费百年时光炼制一具分身,都不会去献祭修为。
但江易必然不是分身,因为分身体内不可能存在两条不同的经脉。
随着江易金瞳消散,容颜变化,那腰后的朱红也隐入血肉,如同从未存在。
道万千虚幻的身形显露在江易眼前,他脸色复杂,叹道:“以全部修为作为代价,换来这一具残破的身躯,值得吗?虽然我不知道当年发生过什么,但李玄宵即使不爱沈姑娘,但娶她,他是心甘情愿,还以李家一座枭袅山做为聘礼,我不明白…”
“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杀我娘?”
“不错。”
“前辈。”
江易换上干净的衣服,束好腰带,清冷道:“我不需要你明白,你若真好奇,不妨去仙界当面问一问,兴许他大发慈悲会告诉你。”
“……”
道万千再次沉默,当面问李玄宵?
他可不敢,李玄宵早在几千年前就已经是无人可敌的存在,更何况现在?他死了,不想死的更彻底。
江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