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大概晚上七点多的样子),从河间镇的官道上驶过来一辆骡子车。
驾车的男子看起来约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浓眉,单眼皮。穿着一件青色的圆领袍衫,袍子上隐约有几处暗红色斑点,离近了看似乎是血渍。
青年男子脸色有些焦急。
他扬起手中的鞭子,时不时的抽在骡子身上,车速一下变快了许多。
车子没有沿着官道进入河间镇,在离镇子还有两三里的距离时,往左拐了个弯。
半个时辰后,男子望着远处的村落松了口气。
秦家村。
去买粮的秦长福他们还没回家,张氏的小儿子文松从前院跑过来。
“三婶儿,我三叔回来,还赶着辆骡车,叫你们快来。”
“砰”的一声,激动的姚氏打开门就冲了出去。
前院。
秦文茵终于见到了自己在这一世的老爹,秦长生。明明是走街串巷的货郎,看起来却颇有些文气。
她上下打量了自家老爹一眼,心道这要是放到现代就是妥妥的男明星呀!
此时因着骡车进村,已经有一些附近的村民围了过来,在秦家大门口张望。
“长生平常都是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的卖货,今天回家怎么赶着骡车?”围观的一位老太太问旁边另一位老太太。
“秦老三这是在外面发财了吧,一辆骡子车可是值不少银子”
“起码得四两半银子,一头骡子就值三四两银子了”
秦二爷老神在在的说道。
秦二爷年轻的时候是村子里有名的混子,曾走南闯北浪荡过,比大多数一辈子没出过远门在土里刨食的村民有见识的多。
他家里有父母留下来的二三十亩地,有点家底。也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养牲口的人家。
“秦小子,大晚上慌里慌张的回来出什么事儿了?”
秦二爷一边询问一边走进秦家院里。
秦长生看到远远跑过来的媳妇姚氏,先是冲她点了点头递过来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又转头吩咐文松去请里正过来一趟。
“二叔,实在是这两天赶路太急,我歇口气儿,一会儿等里正来了再说,大伙儿都别走,等下有重要事要说”
秦长生扶着谭氏的胳膊,小声说:
“娘,出事儿了,大哥去哪儿了?你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带些紧要的吃的喝的用的,河间待不下去了,颍州府也乱了,咱们一会儿就得走!”
谭氏心里一咯噔,急急忙忙的拽着自己的小儿子,忙叨叨的问究竟是咋了。
秦长生只一跌声的说:“快去收拾东西,一会里正来了说完事儿,我还得去张家村告诉大姐一声,让他们过来咱一家人赶紧走。
把粮食和菜能带走的吃食赶紧往院子里搬,一会好往车上搬。”
“对了,思晴你赶紧去厨房多熬点粥,大嫂多烙一些饼子,准备好一两天的干粮,文棉文桃你俩打下手。
文锦带着你弟弟妹妹们麻溜的去各自屋里收拾衣服,把能带走的要紧的东西也拾掇出来。”
秦氏的里正秦家元,也是秦氏一族的族长,是和谭氏、秦二爷一个辈份儿的,五十来岁,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秦家元带着自己的二儿子秦华来到秦家,围观的村民自动让开条路让他去院里。
秦长生刚吩咐完家人,也没时间安慰谭氏。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告示交给秦里正和秦二爷。二爷不识字,秦里正借着火把的光,边看边念了一遍告示的内容。
“强制征兵!?十二岁以上的男丁全部征召!”
“天杀的,前两年刚征过一回,咱们村走了二十二名青壮后生,到现在一个也没回来,这可真是出了要命的大事儿了啊!”秦二爷也不淡定了,一双手在空气里胡乱挥舞。
秦里正惶恐不安的捏着告示,心跳的跟擂鼓一样,眼前一黑就直挺挺的晕倒在地。
人群一下陷入混乱之中,村民们呼啦一下围上来,秦长生使劲掐着里正的人中,好一顿忙活才把老人家掐醒。
“叔啊,这征兵的告示两天前就贴在颍州府的城墙下面了,没准儿河间镇现在已经收到上面指派下来征兵的命令了”
说罢,把里正带到一边,低头小声说道:
“消息是我的结拜大哥魏国安偷偷告诉我的,我在真定县城遇着他时,他们一家子老老少少的都出城逃命去了,这告示也是他给我的。
告示上没说,大规模征兵的原因是边境告急,辽国的骑兵犯边,十五万大军已在三日前占领了析津,消息被朝廷暂时封锁了。
也不知道哪天就打到河间了。
如今朝廷是怎么个章程咱们也猜不到,看告示上这情形,没准儿就是拿咱们老百姓的命去填。
万一辽国的骑兵真打进来,你想啊,辽国那些野人一样的畜生要是下令屠城,咱们真是哭都没地儿哭去。
现在消息还没散开,秦叔,你快派人挨家挨户通知去吧。
咱们村三百口子人,是死是活就看你和族老们怎么决定了,我估摸着不出三天征兵的消息下来,大家伙儿都得逃命去了。早点走活命的机会就大一分,我们一家打算今晚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