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府的衙役前往徐府请徐四夫人时,发现大街上的布告栏边围满了人。
与此同时,一个丫鬟小跑进徐四夫人的院子,惊慌道:“夫人,大事不好了。”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徐四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皱眉斥责道,“黄莺,你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徐志辉饶有兴致地看着汗涔涔的黄莺,怜香惜玉道:“黄莺也是一心为主,情有可原。不如先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徐四夫人嗔怪地拍了下儿子的手,扫向黄莺的眼神充满警告,“就你心软。”
黄莺背脊发凉,规规矩矩地跪下汇报道:“禀夫人,公子,外面突然贴满了藿香正气散的药方。”
徐四夫人惊得坐直了身子,“什么?”
一墙之隔的徐府主院,徐老夫人也停下了侍弄花草的动作,面沉似水,“那妖道居然舍得将药方公开?可知是真是假?”
老嬷嬷做事周全,恭敬道:“老奴已请相熟的赵大人看过,确是解暑妙方。”
徐老夫人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倒是会断臂求生。”
“可惜,太晚了。”
老嬷嬷艰难地开口,“老夫人,您还是亲眼看一下吧。那奸猾的妖道所公开的,不止是药方。”
满城皆知的藿香正气散,配方和服用方法一夕之间贴满了大街小巷。
有识字之人看得稀奇,念给围观的人听,“藿香三钱,姜制厚朴一钱,紫苏一钱,去白陈皮一钱......一盏水,煎至七分,热服。”
更重要的另附一张药房中所用药材的市价,其中用红笔圈出了藿香、陈皮。
所标的价格自然不是徐府让人在暗中炒上去的高价,而是原价。
合计一剂藿香正气散需要三十二文钱,在解暑药中算是偏贵,也没到普通百姓买不起的地步。
附带小字说明,月出观仅为户籍在临安府的五等户及贫民免费提供。
每人单次最多领三副,直至立秋。
这是程小棠跟应寒、应霜一起连夜算出来的规定,别看药方不贵,架不住人数多用量大。
若真如徐府散布的那样从四等户开始发,便是十万两银子都不够花。
百姓们虽对占不到便宜有些遗憾,但城内赚钱的门路多,倒不至于因此心生怨言。有心思活泛的,偷偷抄录下来,想着去别处卖钱。
徐府门外的墙壁上也被贴了两份,引来不少百姓凑上前。
徐四夫人怒气冲冲地派人将纸撕下来,正好迎上抵达徐府的衙役,毫无准备地被请去衙门大堂。
徐志辉怒不可遏地带着家丁跟衙役推搡起来,被赶回家的徐四老爷一个耳光打倒在地,“逆子!都是你惹出来的祸事!”
“还不滚去祠堂跪着!”
徐四老爷知道自家妻儿一向浅薄,却没想到这次连老夫人都糊涂了。他无官无职,根本保不住犯下大错的妻子。
事到如今,只能求人网开一面。
徐四老爷脸色铁青地快步走进书房,“备车,去陆负府。”
***
临安府衙门内,栖云道长等得无聊,随手给前排的围观百姓诊脉开药。
他看诊的效率极高,比白发苍苍的老大夫都自信。
第一个人还将信将疑,第四、第五个人就已经心服口服,等到第九个从隔壁州跑来参加佛会的老人被指出常用药方的错误,众人皆呼神医。
他们竟险些被歹人利用,破坏栖云道长的月出观。
徐四夫人甫一出场,就收获了数十人嫌弃厌恶的眼神,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
彭府尹已从下属那里获知了外面发生的事情,手上还多出一本账册,上面记录了徐府购买藿香、陈皮、麝香等三样药材以及收买人的花销。
时日、地点、人名、所耗银钱,全部一清二楚。
墨迹尤新,不像是徐府中人所记。
他又看了一眼负手而立的栖云道长,心知此事绝不可能让徐府的奴仆认罪结案。
然而彭府尹也有自己的难处。
他的任期没剩多久了,原本靠着程小棠贡献出来的新农具和沤肥之法,就能有漂亮的政绩稳步高升。
然而这些百年世家大族,同样得罪不起。
彭府尹虽算不上是贪官污吏,却也不并非全然清白。
在官员考核时,随便哪里下一点点黑手,他不被贬官都算好的。
徐府管家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浸透,凑近徐四夫人小声劝道:“夫人,药材的事瞒不住了,切记不可急躁。”
徐四夫人嗓子干得厉害,一阵阵寒意从脚底袭上来,直冲天灵盖,“到底怎么回事?”
“夫人,老爷一定会来救您的。”
徐四夫人转身就想离开,却被衙役用水火棍拦住去路。
“梁氏,你可知罪?”
彭府尹让徐府管家与徐四夫人说完话,已是法外留情,此时不敢再耽搁,一拍惊堂木冷斥道:“因私人恩怨,竟然将大荣律例当做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