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霜久居京城处理萧府事务,对曹乐贤最是了解。
司农寺少卿曹乐贤,在权贵遍地的京城内都是出了名的高傲孤僻。既不爱吃喝玩乐,也不沾酒色财气,哪怕面对当今皇帝都不假辞色。
唯一的乐趣就是在司农寺研究农田水利、粮食积储,京中出名的怪人。
应霜虽听同僚说过曹乐贤一心要拜程小棠为师,为此还主动请缨去赈灾,隔三岔五就写信来讨教问题。
然,若非亲眼所见,绝对想象不到这样的画面。
程小棠一声“小贤”吓了众人一跳,却让曹乐贤喜上眉梢,“师父的吩咐,徒儿必然尽心竭力。”
叫得亲昵,才说明师父拿他当自己人。
曹乐贤手一挥,心腹立即从呆滞中恢复过来,小跑到马车边掀开帘子,向程小棠展示车厢内的藿香和陈皮。
“这些从各地收购而来。”
曹乐贤觉得低头跟师父说话显得不敬,刚站了一会儿又席地而坐,“价格与往年相差无几,直到梁州城内的药铺,才开始明显涨价。”
程小棠:“你不会买贵了吧?”
这次临安府周边各地联合炒高藿香的价格,罪魁祸首是徐府,陆府和周府两家也有人在暗中配合。
出了江南的地界,三大世家的影响力就没那么大了。
程小棠不想受制于徐四夫人,被迫浪费额外的人力财力。正巧钦差大人办完案子要回京复命,带些药材就是捎带手的事情。
曹乐贤笑道:“没有商贩敢在司农寺的人面前卖高价。”
那坐地起价的济世堂掌柜,一听是司农寺的官老爷亲自采买,恨不得白送所有的藿香和陈皮,以求恕罪。
白拿是不会白拿的。
曹乐贤翻阅了济世堂近三年的账册,敲打几句后,按照正常的价格买走一半。
栖云道长扫过码放得整整齐齐的药材,对便宜徒孙的印象好了一丝丝。
还算派得上用场。
旁观的老程家人第一次见这样奇怪的官老爷,不知该如何招待。谢玲花犹豫片刻,小声对程小棠道:“棠宝,你快请曹大人起来。”
总之让远道而来的钦差大人坐在地上,肯定不是待客之道。
哪怕对方一口一个师父,看起来对程小棠极为尊崇。
程小棠坐到小马扎上,笑眯眯地安抚家里人,“娘,没事儿,现在地上不烫。”
“奶奶,二叔,四哥,你们先去忙自己的事,不用管我们。”
没被点到名的程文韬想趁机坐下来套近乎,却被曹乐贤的心腹巧妙地拦住,似笑非笑道:“这位小兄弟,地上凉。”
曹乐贤坚持要拜一个五岁的小姑娘为师,端王素来拿小儿子没办法,自然要将程家人的底细查清楚。
杨氏姐弟、程文韬以及程三莲的品行,可不值得端王府的人敬着。
程文韬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尴尬道:“确,确实。棠宝,你好好与钦差大人探讨,为兄先去做文章了。”
说完,他转身就往院外走。
钦差大人要拜程小棠为师这样的大事,程文韬迫不及待地想与魏凝珠分享。
院内很快少了大半人,心腹环顾一周,决定再将眼神不善的栖云道长带离,“道长,后面还有从药农那里直接收的药材,您给掌掌眼?”
栖云道长冷哼一声,“拙劣。”
他本来就忙着配制藿香正气散,才没功夫听那些种地的琐事。
看在便宜徒孙送药材还算及时的份上,就让乖徒弟给他指点下迷津。
应寒在外检查了一圈,问道:“曹大人只带了一队人来这里,不知其他大人们如今在何处?”
曹乐贤的心腹代为答道:“请姑娘放心,崔大人会好好招待他们的。”
言下之意,就是不会再有人前来打扰。
应寒见对方这般上道,想来平时没少替曹乐贤的突发奇想收拾烂摊子,也很懂分寸。
应霜不知何时找来一个蒲团,默默递过去,“曹大人,请。”
“多谢。”曹乐贤看都不看地接过,迫不及待问起最关心的事情,“师父,您在信中说的沤肥之法,我在江陵府时试过,还有诸多疑问。”
“为何猪粪和鸡粪的肥力更多?”
“猪仔阉割后,为何会更容易长肉,真的可以不到半年就出栏吗?”
“黄豆芽与绿豆芽的区别是什么?”
程小棠自信的笑容一顿,这哪里是成熟靠谱的司农寺少卿,分明是有十万个为什么的熊孩子。
跟信上展现的人格完全不一样啊!
专注的曹乐贤并未察觉到程小棠的微妙嫌弃,得到一个答案后,立即再抛出三个问题,整个人徜徉在知识的海洋中,无比幸福。
直到夕阳西下,程天寿从河里捞了一条大鱼回来催着吃饭,这场师徒问答才告一段落。
程小棠感觉脑袋和身体都被掏空,怒吃一整个鱼头外加两碗大米饭才缓过来。
收徒的决定,着实有些草率了。
饭后,程老太刚开口邀请,曹乐贤就毫不犹豫地应下,摩拳擦掌地期待着与师父秉烛夜谈。
最后没得逞。
程小棠摊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