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前面人头攒动的街道,我松了口气,回头看了看那人。
虽然救下了此人,但方才与那三个使棍之人对了几刀已然让我心惊肉跳,多少有点后悔自己出这个头了。但救也救了,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我知道那伙人定然会死缠不放,如果落荒而逃,迟早会被追上,因此最好的办法便是往呈祥河一边跑。那儿挤满了看灯船的人,只消混入人群,那些人纵然有通天的本领也找不到我们的。只是这人敢夤夜执刀砍人,我只道他定然胆大包天,谁知跟着我往人堆里挤时一张脸却又青又白,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他这样子若是被卫戍看到,不来盘问就有鬼了,幸亏今天正是秋灯会,卫戍忙着维持秩序,防备那些趁乱下手的小偷都来不及,也没人注意到他。我小声道:“别绷着脸,轻松点。”
他定了定神,待呼吸多少稳了些,这才低声道:“多谢公子。”
这人年纪倒也不大,约摸二十四五岁,当然比我要大多了。大概见我比他小很多,他这话说得多少有点不甚情愿。我道:“你手上没刀,没人会注意你的,往人群里走,待船过了再随人流回去。”
他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这儿是大吉桥,因为这座桥与永平桥乃是雾云城最大的两座桥,人聚集得最多,灯船驶过这儿时也放慢了速度,每艘船过桥洞时,灯船上的人都会表演一番。此时过来的一艘灯船甚是宽大,船头甲板上一个打着赤膊的伶人正在翻着跟头。这伶人手段出色,跟头翻得又急又稳,直如风车也似,不时还翻出些花样来,而桥上和岸边的看客人山人海,每当那伶人使出点花样后便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叫好,听声音,那伶人名叫“铁脚板”,最擅长的便是翻跟头,有手绝活是冲天跃起,在空中连翻三个跟头方才落地。当我和那人挤到桥栏边时,正好见那铁脚板使出了这手绝活,周围的看客更是一阵喝彩。
这灯船还真个挺好看,五羊城虽然是南方第一大都市,却也没有这等秋灯节。我一边看着,一边小声道:“你是姓萧还是姓项?”
他站在我身边,因为人太多,都挤作一堆,我一下便觉察到他浑身一颤。马上,他结结巴巴地道:“你……我不姓项!”
我淡淡一笑。虽然他比我大了有十岁光景,但论起耍花枪来,我足可当他的师傅了。我问他姓萧还是姓项,他却说不姓项,等若不打自招。我正待逼问,他忽地一颤,低声道:“公子……”
呈祥河上因为有灯船,特别明亮,却使得两岸越发昏暗。我看到了先前追杀他的那群人正急匆匆沿着南岸追了下来,只不过看到这人山人海,那些人有点不知所措。他们都带着刀,显然不敢再往人群里挤了,只能在人潮后面看。但大吉桥上就有好几百人了,河岸两边更是足有上千人,要在这么多人里找出目标来,我不相信他们能有这本事,何况现在又是大晚上。
父亲跟我说过,“善动敌者,形之,敌必从之”,意思就是要让跟人跟着自己的调度行动。兵法我向来学得不怎么样,但这条我记得很牢,意思就是不能任由对手摆布,如此才能占据上风。那些追杀他的人中颇有几个好手,特别是那三个使棍之人,任何一个我都没把握赢,何况我和他们无怨无仇,本来就没必要去动手,所以摆脱他们是上上之策,因此我让他将两把刀都弃了,一方面是争取到时间,二来就是我们可以混入人群。先前让他弃刀时他还有点不情不愿,但见到此计果然得售,我不禁有些得意,小声道:“别管他们。”我顿了顿,又道:“你若不姓项的话,怎的会流华妖月斩?”
而此时那铁脚板的灯船已然过了大吉桥,接下来的灯船上却是两个打扮得花枝招殿的女子正在对舞。这两个女子衣著一模一样,脚肢极软,动作便如镜像一样完全一致。显然美女比那铁脚板翻跟头更受欢迎,此时欢呼喝彩声几乎连成一片。我和他这样说话,大概边上之人都听不到,便是听到了定不会注意。他却仍是直直地看着南岸那些人的动小声道:“公子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话已然等如承认了。我道:“项宸是你什么人?”
他又是一震。但这句话终于让他彻底放下了戒心。他小声道:“在下项天戈,敢问公子怎么会认得家父?”
那些追兵此时已看不到,大概因为不敢挤入人群,也不可能一个个地查看过去,此时想必已然离开了。我一边看着灯船上那两个舞女的身姿,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会流华妖月斩,算起来应该是你的同门。”
项天戈怔了怔道:“公子难道是五羊城来的?”
流华妖月斩是五羊城所流传的一门刀术。这门刀术与宣叔叔传我的斩影刀异曲同工,听说乃是五羊城俞家的家传。因为与父亲和宣叔叔交好的谈晚同伯伯会这门刀法,宣叔叔说我习成了斩影刀,不妨也学这路刀,这样可以融会贯通。不过谈晚同伯伯说他这路刀其实和斩影刀一样都没学全,斩影刀因为有宣叔叔来到五羊城而补足了全套,但五羊城的俞镖师一家已不知下落,再学不全了。当时我曾问过谈伯伯说还有没有机会学全,谈伯伯说他向俞镖师学刀时,还有一个师兄和师弟。那师兄姓萧,师弟则姓项,就叫项宸。姓萧的师兄不知下落已久,而那项宸因为家贫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