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出来时天色已晚。他一见我,问过我已经经随沙公公去过了尚衣局,便点了点头道:“好吧,翰白,今天先回去,明天我再送你进明心院。”
上了车,我才问舅舅道:“舅舅,明心院一般人不能进么?”
“当然不能进,那是太子读书的地方,伴读的也只有十来人,寻常人都不能去明心院的。”
帝君说让我进明心院读书,那时我还没什么概念,只觉得不过是个学校罢了。但听舅舅说来,我才省得那原来是帝君是让我给他儿子伴读去。舅舅见我“噢”了一声,诧道:“怎么,你还不乐意?”
我道:“舅舅,我给人当伴读,那不是低人一头么?”
舅舅笑了起来道:“这个你不必担心。陛下说过,在明心院里,不论是谁家子侄,全都一例平等。教席若要责罚,也根本不必顾忌是哪个。”
我道:“还要责罚?”
“是啊,有戒尺,可打手心。”
话虽这么说,但肯定不会去打那太子的,只怕我要老是挨打了。我心里嘀咕了一句,却也不敢多说。我在五羊城上学里,虽然很有点顽劣之名,但因为成绩向来很好,而且共和制不允许责罚学生,虽然我三天两头会有人打上一架,可老师顶多也就是找我妈告个状。帝制之下,却原来连责打学生这等制度也保留着,怪不得方老要劝我夹着尾巴做人呢。我咽了口唾沫道:“真打么?”
舅舅不禁又笑了笑,看看我道:“你也怕打手心?听你妈说起你,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我被舅舅说得大是尴尬,说道:“舅舅,我虽然有时不太听我妈的话,可在学校里,成绩向来都是数一数二……反正最差的时候也没掉出过前十名。”
舅舅点点头道:“这个你妈倒也说了。只是,翰白,你要知道,明心院不比你以前的学校。陛下虽然对你很是看重,但你越发要小心。”说到这儿,他压低了声音又道:“明心院里所有人,你都千万不要得罪。”
我道:“是,舅舅。”
在船上时,方老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一想到方老,我突然一凛,小声道:“对了,舅舅,方老是不是也要在明心院教书?”
“当然,他会教你们兵法。”
我道:“怪不得!他地位这么高啊,居然会教太子。”
舅舅轻叹了声道:“翰白,现在跟你说也没事了。你可知方老究竟是谁?”
我怔了怔,问道:“是谁?”
“帝国三元帅,我是第三元帅,第一元帅是魏国丈,而方老,”他顿了顿,慢慢道:“就是第二元帅。”
我倒吸了口凉气。方老在我跟前一直有点为老不尊,我也没把他太当一回事,现在才知道他竟然是帝国军方的第二号人物,比我舅舅地位还高!只是我曾听父亲说过,舅舅是北方的军方第一人,怎么还有比他地位还高的人?我刚想问,舅舅仿佛猜到了我的心思,说道:“魏国丈与方老二人,乃是陛下的师兄,又是前辈军人,当初他们就都是上将军。现在他两人虽无军籍,但都保留军衔。”
原来是荣誉军人。但无论如何,方老比我想像的地位还要高些。我道:“是,舅舅,我记得了,定然不会对方老失礼。”
舅舅却又笑了,说道:“方老的性子倒也不喜欢太拘谨,所以你也别太一板一眼。只不过,”说到这儿,他的脸色又凝重起来,声音更低地道:“方老平生最痛恨的,就是你爷爷,你可千万要小心,别说漏嘴了。”
方老恨的,当然不是我郑昭爷爷了。我也低低道:“恨我爷爷的还有很多么?”
“很多。”
舅舅大概也觉得这话题多说无益,没再说什么,只是跟我说了些在宫中要注意的礼节。好在我虽然在明心院读书,也不是不能出来了。明心院读书,也是以一旬为一周期,每旬休息两天,便回舅舅这儿住。说真个的,宫里虽好,但看着这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架势,要我常住只怕会呆不下去。
说了一阵,马车停下来了。舅舅撩起车帘看了看,说道:“到了,下车吧。”说罢,他便下了车。我跟着他下去,则跨出车门,便又是倒吸了口凉气。
舅舅的府邸应该很不错,我也早有预料,只是料不到的竟然会如此之大!府门居然有八扇门板,如果拆了的话,这种大车足可以并排两辆直驶进去。而门上挂着的匾额也是其大无比,上面“水明王府”四个字,每个字都有丈许见方,字迹装金,在暮色中越发显得闪闪发光,耀人眼目。在五羊城有个大会堂,也是个极为庞大的建筑,但那是给五羊城民聚会用的地方,而这儿只是舅舅的家。我道:“舅舅,这便是你家里?”
舅舅苦笑了一下道:“是啊。四明王府,我这儿因为是元帅衔兼王爵,所以非得这么大不可。”
听舅舅意思,住这么大其实非他所愿。想想也是,这种大而无当的宅院实在算不得如何舒服,要是让我住到五羊城那大会堂里,也肯定舒服不起来。只是舅舅身为帝国第一将,又有水明王的爵位,就算不想要这么大的宅第也不成。不过这水明府虽大,前宅应该是舅舅平时办公之所,进门穿过前院到了内宅,后面却是不大了。舅舅一进内宅的门,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