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了。可是听得宣铁澜说起,他们昨晚居然干了这般胆大包天的一件事,而那艘船听起来定不是什么做正道生意的。如果行迹露在那伙人眼里,只怕会后患无穷。
待宣铁澜刚说完,郑夫人便急道:“铁澜,后来你一直没碰到翰白么?”
宣铁澜点了点头:“是啊,师姑。昨晚我跟翰白分手后,就一直没再看到他。”他顿了顿又道:“翰白回家了就好。”
昨晚宣铁澜见来的那艘船如此诡秘,已是心怯,但楚翰白偏生要做到底。宣铁澜虽然自己离开了,心里却更是忐忑,心想这事是自己出的主意,若是楚翰白有个三长两短,那再也没脸见郑伯伯和师姑了。他一直等到了天亮也不见楚翰白,回家后越想越是不妙。他家中是母严父慈,这等事没敢跟母亲说,便偷偷跟父亲坦白了。宣鸣雷一听这消息,再也坐不住,马上拖着儿子过来。宣铁澜纵然天不怕地不怕,这时也吓了个半死,但又不敢不来。待听得楚翰白已然回家,他真个如蒙大赦,说话也顺畅了许多。
待听宣铁澜说完,郑夫人向丈夫望了一眼,又转向宣铁澜说道:“铁澜,没出事就好。不过你是做哥哥的,以后千万别这般冒失了。”
这话虽然婉转,但也已是在责备了。郑司楚生怕宣铁澜受不了,忙道:“铁澜,今天你还要回校备课吧?反正也没事,就快点走吧,我和你阿爹喝两盅。”
其实今天休息,宣铁澜也不必如此忙法。不过他岂会不知郑司楚用意?平日里父亲虽然向来慈爱,可生起气来却比严母要厉害多了,郑伯伯这话自是把自己打发走,让父亲消消气,这样此事就消弭无形了。他忙施了一礼道:“是,是。郑伯伯,师姑,那我走了。”
宣鸣雷见儿子要溜,眼一瞪,只是还没说出话来,郑司楚已拉住他道:“宣兄,来,我酿的荔枝酒正好熟了,来尝尝吧。小孩子的事,就别生这闲气了。”
宣鸣雷摇摇头道:“唉,郑兄,你也老惯着铁澜这小子。”
其实宣铁澜不喜练武,与郑司楚见面亦不甚多,郑司楚对他根本谈不上什么“惯”字。只是宣鸣雷在家因为惧内,对儿子更要做点威势出来,嘴上自然要说得狠些。本来还要向儿子发作一通,但自家儿子毕竟不舍得多骂,郑司楚这般一打岔,他马上顺坡下。有了个台阶,便要下个十足。听得郑司楚说荔枝酒已然酿成,登时食指大动。原来荔枝乃是南国特产,五羊城里更多。以之酿酒,更有一番佳果清香。郑司楚虽然没宣鸣雷这般嗜酒如命,却也颇好杯中物,在家无事,便酿酒消遣。初时酿酒之技不甚高,酿出来的酒还带有酸味,被宣鸣雷取笑了几回,但几次下来,酿得的酒越来越甘醇香美,就算宣鸣雷这等酒徒亦赞不绝口。
郑司楚端出了一坛酒,因为桌上就三碟腌菜,郑夫人便去给他们炒两道小菜下酒。宣鸣雷倒了一杯,还不曾喝便赞道:“郑兄,你今年这酒已经比得上聚味楼的荔香春了。”
聚味楼是五羊城的一家老字号,楼中的烧鹅和叉烧肉最为出名,再就是楼中秘法酿成的荔枝酒,称“荔香春”。此酒在荔枝上市时开酿,每年也只酿两缸,共五十坛而已。开坛后,酒色清冽如水,酒香清芬沁脾,被好酒之人视若珍品,宣鸣雷每年都要弄上两坛来过瘾。只是聚味楼的老板向来视酿酒之法为独得之秘,绝不肯让人偷学了去,因此更显珍贵。
郑司楚嘿嘿一笑道:“正是荔香春。你觉得有几分相似了?”
宣鸣雷咂了咂嘴,回味了一下道:“说实话,虽然不是完全一样,也有个八分了。剩下两分却也是各擅胜场,只能说是别有风味。”
郑司楚笑道:“多谢美言。去年其实也已相去无几,却被你说得个一文不值。”
宣鸣雷道:“你去年酿成的酒,的也有个八分了,但那两分中带有一丝酸腐味,自然就比荔香春差得甚远。今年这酒,酸腐之味已然尽去,而荔香馥郁,风味极佳,已可与荔香春分庭抗礼矣。”
郑司楚道:“得了得了,你还拽起文来了。其实说出来一文不值,我以前一直是按酿米酒之法来下酒药,但荔枝酒乃是过酒,酵头若是下得稍有不慎,便会出酸腐味。去年试了几回,偶尔发现下酵后不再加火,便能控制住酸腐之味了。”
酿酒里下酒药让材料发酵,然后才能出酒。而温度越高,发酵的速度也就越快,因此下了酒药后常要在边上生火,以保持温度。宣鸣雷虽然不会酿酒,这些自然知道。他皱了皱眉道:“若不加火,酒味便薄,你又如何解决?”
郑司楚道:“这个便要时时把握了。因此我在酒缸上设了个活门,随时倒出一点样酒来查看,保证缸中不过生,也不过火。待酒一熟,再经过一蒸,将酒收得厚些,如此方成。”
宣鸣雷听他说得如此复杂,叹道:“果然人说治大国若烹小鲜,心思也真得花得足方成。”
他正在感叹,这时郑夫人端着两碟小炒过来道:“师哥,你和司楚慢慢喝,我去收一下衣服。”
宣鸣雷对这小师妹却是比对郑司楚更是恭敬,站起来道:“多谢小师妹。翰白醒了么?”
郑夫人道:“我刚去看过,还睡着呢。师哥,要叫他起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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