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如此,我便绝不容许,有人再因当年之事,伤你分毫。”
话音落下,夙邈乌瞳转金,于其指尖,同沈逐凰额头相触之处。
有赤金纹路,于其上,缓缓浮现而出。
待这纹路落定,却见于沈逐凰白皙莹润的额头上——
竟是多了一朵,半盛半敛的九重金莲。
且观这莲身,上蕴灿然灵光,瞧来,似月夜清辉流转云间。
神性之余,更添几分皎洁空渺之美。
金莲现,神赐临。
夙邈垂眸,看着榻上眉目安然,宛若安睡的沈逐凰。
他指尖轻移,将她额上那明耀金莲,寸寸抚过。
“从今以后,于这世间,纵使是天道,也再不能推衍测算出你的命数。”
“你所行之路,心向之道,会真真正正地掌握于你手中。”
“再不受天命所缚。”
夙邈语意一顿,顺从自己心意,让指尖顺着她隽丽眉眼。
轻点在她眼睫下。
他记得,这里曾经,因他落过一滴泪。
而那滴泪的重量和温度,是沉重炙烫到——
让他现今想起,仍觉心头一灼的深刻。
夙邈手指微颤,想要收回手,却又不知为何,竟觉不舍。
他看着那赤金莲纹,于她额上,如蕴生之时,又寸寸淡却隐没。
夙邈知道:他该走了。
该回八重天。
天道同他的争锋,从那日到现今,仍未休止。
他能分身来此,也是因先前赠沈逐凰,那枚神石之故。
且在来此之前,他与天道相斗,暂居上风。
但若是再拖长些,局势就尚未可知了。
【这次相别,便又不知,何日才能再见】
他想,他今日,已足够放纵自己。
那么,再放纵些,或许也已不算什么。
夙邈抬手,指尖穿过沈逐凰如流水般,铺陈于榻上的乌发。
将她发间,稍显凌乱之处,尽数理好。
便像他着眼凡尘,所见寻常男女同居一室,会为彼此会做的那般。
他声音清越,隐带安抚之意:“似百年前,你被天命所压,才会万劫加身,被压诛恶台之事,再不会有了。”
“你尽管做你想做之事,修你想成之道。”
“你的同门,也会陪你一起。”
“还有——”他顿了顿,眼眸微黯:“对不住,我没想过……让你落泪。”
“待此间事了,你渡劫过后……”
夙邈顿住话头,薄唇微抿,却未再说下去。
他无法对她允诺。
他也并不知,此番同天道鏖战数日,最后会是何种结果。
最后,夙邈也只是将手,从她发间收回。
“珍重。”
他说完这二字,便欲起身离开。
只方直起腰身,却觉衣袖处一紧。
夙邈身形一僵,回眸看去,便对上了沈逐凰一双,瞧来无比清明——
全然不似,久陷入昏迷中的清透眼眸。
他心头一惊:“你……”
不等他吐出更多字眼,便见沈逐凰目光定定地看着他,口吻无比笃定。
“你是百年前,救我之人。”
夙邈:?!
【是因为他对她赐下神祝的缘故吗?】
【竟是连他自己,于她记忆中,所设下的禁锢,都一同解开了】
夙邈对上沈逐凰那双,看似清冷沉静,实则内里眸光隐颤的眼睛。
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见对方只是沉默,沈逐凰睫毛轻颤:这救她之人,可是因为,并不想同她扯上过多因果……
因而当日,才会在救她之后,却又出手,将她的记忆尽数抹除。
可若当真不想同她再有任何牵连,却又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相救于她?
沈逐凰想向对方问个明白。
可却不知为何,只是嘴唇隐颤,却又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节来。
就像刚才那一句,看似坚定的问询,已然耗空了她的全部勇气。
她竟是有些怕,从眼前这人口中,得到太过冷漠之语。
因而,沈逐凰最后,却也只是,攥紧了她方才握住他的,那片墨色衣袖。
但下一瞬,她手中便是一空。
身前那人,竟是毫无征兆下,便消失不见了。
沈逐凰的手,僵停在空中。
她依旧维持着,紧握住那人衣袖的姿态。
可于她手中,却也只是虚握住了一片空气。
除此以外,再无旁物。
【他走了】
【他并不愿……回应于我】
沈逐凰垂眸敛目,睫毛轻颤,若振翅欲飞的羽蝶。
她将自己蜷缩进,这宽大柔软的榻内。
许久,只余她一人的空寂殿内,传来她极低中,隐隐发颤的声音。
“不是说——没想过,让我落泪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