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开始的时候,天已经擦了黑,那时放电影不是在电影院里,而是在乡中学的操场上。露天的操场上摆放些不整齐的长条板凳,操场的中央挂起了白色的影布。那时有的村庄是没有通电的,电影放映员会用四轮拖拉机头灌机油发电,发电前大家会七嘴八舌地叫嚷着“柴油够不够,赶紧多买点。”一直等到天色完全暗下来,放映员叼着烟卷,慢腾腾地来到放映机前,随着四轮拖拉机的“嘣嘣嘣”的发动,放映机上方一个白炽灯亮起来了,大家一阵欢呼,随即夹杂着响亮的口哨声,操场上一下子热闹了起来。随着白炽灯的“”哗”熄灭,一道白光射向影幕,人群顿时寂静下来,双眼直勾勾的望着荧幕。由于观影的人太多,有的坐在长条板凳上,没有座位的就席地而坐了,甚至,还有的自带了折叠的马札,中学的院墙上和树上也都站满了人。
电影结束后,天彻底的黑了下来,韩云芳对何之萍说:小萍,咱们得快点往回赶,我哥要是回家没看见他的自行车准会急的,下次就不会再借我了。何之萍一拍自己的胸前说:云芳,你就放心吧,我这体格子能把自行车蹬冒烟喽,保证十五分钟到家。韩云芳抿嘴一笑,她说:你这体格子怎么叫小萍,谁给你起的名啊?何之萍说:我奶给我起的,我那时候小,谁知道后来长串了。“哈哈哈,”何之萍说完,两个大姑娘掐着腰儿的笑了起来。
路上,何之萍憋足了劲儿想快点蹬。可是,由于天色已晚,那时还没有路灯,只能靠着月光和星光前行。行走在坑洼不平的乡道上,纵使何之萍有一身的力气她也使不出来。何之萍双手紧握着车把左右摇摆的躲避着黑白不清、深浅不一的坑洼。韩云芳坐在后面,她一只胳膊紧搂住何之萍的腰,另一手牢牢地抓紧了车的后座。何之萍的脑门儿已经渗出了汗,她时不时的回过头对韩云芳说:云芳,你可把紧了,这道儿晚上看不清。韩云芳说:小萍,你慢点吧。这时,她们的后方快速的驶过来另一台自行车,那台自行车的上面正是吴怀友。吴怀友双手握把站起来用力的蹬着自行车,自行车被蹬得飞快,发出了“嗖嗖嗖”的声音。吴怀友的后面,弟弟吴怀德跑的正欢,他敞着怀儿的在飞奔,他的头发已经湿透,他的汗珠像断了线的珍珠项链,一颗颗的散落在他的后面,他的脖子上也布满了一层又黑又亮的汗泥。突然,何之萍骑的车压到了一颗石子,车子猛然间一抖,滑了一下,她本能的向左一歪车把,只听见后方有人高喊:没闸,没闸,完了!”吴怀友的木质自行车没有刹车,他用的是脚刹(用双脚落地的摩擦力阻止车子前行)吴怀友躲闪不及,他双脚落地已然没起到任何的作用。寂静的夜空中突然发出“咣当”一声闷响,闷响好似炸雷,立刻激起了旁边苞米地里正在觅食的一群鸟,鸟儿四散飞舞,铁质的自行车与木质的自行车发生了猛烈的结合。被撞后,何之萍骑的自行车连车带人的滚到了乡道边上的壕沟里,吴怀友木制的自行车在半空中彻底散了架,木质的零件七零八碎的在空中飞舞了一圈后又散落到了地上。
吴怀友手握着仅存的车把躺在乡道的中央,他脚下的一双布鞋有了两个明显的破洞,破洞的四周正泛着白烟,随着白烟的冒出,向外散发着一阵阵的臭气。已经停下来的吴怀德站在哥哥的旁边弯着腰大口的喘着粗气,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询问吴怀友,他说:哥,哥,你没事吧?突如其来的猛烈撞击使吴怀友的意识有些模糊了,听到了弟弟的呼唤,倒地的吴怀友说:快,快去看看壕沟里的人怎么样了?吴怀德快步走到了壕沟边上,他借着月光向下看,看到壕沟里正坐着两个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的女人。那两个女人的目光显得有些呆滞,似乎还没有在突如其来的意外中醒过来,吴怀德试探的询问了两句,他说:两位大姐,咋样了?壕沟里的两个女人似乎没有听到吴怀德的询问,她们依然表情木讷的坐着,吴怀德不敢下到壕沟里去查看,他着急的站在路上直挠头。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个子很高的女人摇晃着站了起来,她走到了另一个女人的身旁,她伸手去扶依然坐地的女人,只听坐地的女人说:小萍,我没事,你先去看看自行车咋样了?那高个子女人又摇晃着走到了自行车的旁边,经过何之萍的查勘,自行车的前后轱辘已经严重变了形,车体也多处被划破了漆,甚至,车梁也被撞的有些弯曲了。看到了车子的惨状,何之萍抑制不住的哭了起来,她哭着转头对坐地的韩云芳说:云芳,这次咱们俩闯祸了!
乡道上,吴怀友听到了壕沟里女人的哭声,他扔掉手中握着的木质车把,他扶着自己的腰勉强的坐了起来,然后一股脑的站起。吴怀友悄悄的来到了弟弟的身边,他轻轻的拽了一下吴怀德的衣角,然后小声的说:别看了,快跑!吴怀德回过头,要与哥哥逃跑的时候,恰巧,这一幕被何之萍看到了,何之萍猛喝一声:站住,撞完人就想跑!说着,人高马大的何之萍不知哪来的力气,她三步并作两步的窜上了壕沟,她一手一个扯住了吴怀友与吴怀德的衣服,然后,何之萍转头对壕沟里的韩云芳喊道:云芳,快上来!吴怀友把自己的腰身一挺,他有些不悦的对何之萍说:你撒开,谁说我要跑了?年纪稍小的吴怀德想挣开何之萍,他用了两下力,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