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ICU。
黄老状态不好,手术后昏迷,还没有苏醒。
云朝只有十分钟的探望时间。
隔着一道透明窗户,她看着黄老憔悴的脸,心口骤痛。
揪着心,她小声道:“黄老,我是云朝,好久没来京城看您了,我不是一个好学生。”
“黄老,你相信三爷,他一定会给你找最好的医生,坚持住。”
“等出了院,我还会再来看您,到时候,我画一幅画,您再像以前一样教教我……学生云朝天资驽钝,给您丢面子了……”
“黄老,我一直将您当自己亲爷爷对待,我在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亲人了。”
“三年没见……黄老,我有一个女儿了,她叫小桃子,她也很喜欢画画。等您醒了,你见见她,她长得跟我特别像。”
“我过得挺好的,您也要快快好起来。”
“您不嫌弃的话,学生还想跟您学画画。”
云朝视线没有从病床上移开。
黄老面色苍白,满脸皱纹,瘦骨嶙峋。
他老了……
云朝心口有酸涩蔓过,喉咙梗着,音调也变了。
慢慢儿,她也说不出话,双眼里泪水莹莹。
许久,云朝捂住脸庞,有泪水从她的指缝间渗出。
她压抑住哭声。
十分钟后,护士领着她出来。
云朝想一个人静静,她走到医院楼下。
站在漆黑的过道角落里,有冷风吹过她的脸颊,冷飕飕的。
初见黄老,是一个暖意洋洋的晚上。
而如今,风霜渐冷,年近岁末。
她痛苦地摇摇头,一定不会是最后一面,她当初还笑着答应黄老,要拿几个大奖回来,不辜负黄老的栽培。
黄老对她也像是对亲孙女儿一样,总是笑眯眯,认真教她绘画。
有时候她忘了上课时间,黄老也不会怪她。
冷风吹在身上,她已经感受不到寒冷,手指麻木。
突然,一件长风衣外套披在她肩上。
云朝肩膀一哆嗦,抬起头。
男人站在过道晦暗的光线下,五官立体,棱角分明,幽邃的眸中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沉。
“三爷。”她唤了他一声,声音沙哑急切,“黄老会醒过来的,对吗?”
她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水灵灵的眼里蒙上一层清浅的水雾,朦朦胧胧,透着茫然。
高大的贝绍楼站在风口处,挡住了冷风。
半晌,他回应道:“医院会尽力。”
“我答应过黄老,等他八十大寿,再来给他祝寿。”
“夜晚降温,我让程风送你回酒店。”
“我明天还能过来看看黄老吗?虽然我跟他的师生缘分只有三四年,但我永远敬重黄老。”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贝绍楼没有多言,五官上如覆了一层清霜。
多日不见,他像是又回到了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的三爷,矜贵,骄冷。
云朝看了他很久,没说什么。
她淡淡道:“程助很忙,我打车回酒店。”
“随你。”
说完,男人离开了过道。
沉闷的皮鞋声落在地面上,渐行渐远。
风衣上有风雅的老山檀气息,沉郁,内敛,独属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