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知道飞机里有多少人（或者是人工智能），也不知道对方的武器库存有多少。沈文侃驾驶着飞行器，灵活地上下躲闪着，忽而急坠，忽而打旋，几乎没让对方的炮弹擦到他们分毫。
很快，他们又发现，对方的炮弹也难以侵袭他们的飞行器本身。这些“假世界”的武器，似乎只能攻击到玩家本人。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们已经飞回了曼陀罗海岸。再往前，就要进入无边无际的太平洋。
这时候唐鹤扬突然开口道：“不能再往前走了。我们的燃料储备飞不了那么久。”
“最多可以飞到哪里？”沈文侃头也不回地问。
唐鹤扬迅速查了一下燃料仪，在太平洋版图上圈出一个地址。那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地方，位于已经全面退化成空白版图的α区内。紧密排布的城市废墟提醒着过路者它过去的丰饶，而它曾经拥有的一切，都已被盐碱地所吞没。
在那里着陆吗？
不行，沈文侃晃了晃脑袋:“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吗？”
“没有了。”唐鹤扬说，“要去别的区域，只能走反方向。”
飞行器离开了曼陀罗海岸，在明亮的日光里滑翔向太平洋深处，就像“小鲸鱼”从悬崖上一跃而下，跳进无边的大海。
秦戈盯着渐行渐远的城市沉思了片刻，之后迅速冲进驾驶舱里。
“让我来吧。”他对沈文侃说，“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沈文侃紧紧盯着远处袭来的炮弹轨迹，忙得没工夫应付他。
“我们从它们中间冲回去。”秦戈说。
沈文侃这才分出一点心思来：“你的意思是从这几架战斗机的中间冲回去？”
“你还能有更好的办法吗？”
现在不仅是他们无法击落对方的飞机，对方也难以击落他们的，飞向太平洋里绝对是死路一条。
如果往回搏一把，胜算仍然很大，只要能精准地让机舱里的几个人避开炮弹，就不会出现任何伤亡。以秦戈的计算能力，办到这一点不算难事。
沈文侃考虑了一个瞬间，当即同意。
秦戈接过操控权，一刻也没有犹豫，驾驶着飞行器掉了个头，准备立刻杀向克尔市区的方向。
可他没能来得及给飞行器做第一次加速。
在机舱外的舷梯上，杨靖然发出了一声惨叫，一下子揪得所有人慌乱起来。
喻漓扑向机舱外，刚要伸手搭救，却见对方的腿上鲜血淋漓，她根本无力站稳，还没来得及捞到喻漓的手，就仰面向海中跌落下去。
喻漓急匆匆地跑进机舱里，喊道：“她腿上中弹了，我没够到她！”
这句话一出，在场四个人里有三个变得脸色煞白。他们同时想到了那枚钥匙，以及那个久久未能实现的预言。
“我们下去捞她。”秦戈决定道。
没有人提出异议，他驾驶着飞行器迅速地降落，在水平面上空滑行。他们在曼陀罗海岸边飞快地寻找了一圈，却没能发现杨靖然的痕迹。
喻漓半个身子都探在机舱外面，伸手在海面上画出长长地水纹。哪里都见不到人，甚至连血都消失了。
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他们将舱内原有的活物检测仪、血迹追查仪轮番拿上阵来用，
结果却都是一片空白。
而同时，在舱内驾驶的秦戈，突然着急地将几人都喊了进来。
“出什么问题了？”沈文侃问。
“追着我们的战斗机，不见了。”秦戈说。
喻漓冲到驾驶舱的方位盘前，果然没有扫到周边任何大型飞行物的存在。
几人面面相觑。
“所以说，”秦戈慢吞吞地分析道，“这几架飞机的目的，就只是把我们赶来这里，完成‘钥匙’的预言。”
“……见鬼。”
喻漓一拳砸在飞行器内舱上，指关节很快渗了血。谁都没有阻止他。
他们在曼陀罗海岸下的岩洞旁停下了飞行器，依次跳落到沙滩上。唐鹤扬提议去“转轮”的总部找“救了秦戈的那个善良年轻人”帮忙，却被秦戈一口否决。他们谁也不愿意再提这件事、这个人。
日上三竿的时候，这几位头上挂着悬赏的逃犯仍然在海岸边堂而皇之地转悠。他们冒着被发现的极大风险，在海边一遍又一遍地搜寻，却一次又一次地得到徒劳无功的结果。
秦戈不知道他的同伴都作何感想，但是就他本人而言，在被日光晒得头脑发晕的这个时刻，他忽然生出了到此为止的念头。
就这样吧，被人找到，然后一起被抓去审判，或者秘密处决，又或者直接被愤怒的人群打死，这样的结局好像也不是难以忍受？
总不能比抛下杨靖然逃跑更加不堪。
他这场短暂的人生体验，差不多也可以到此为止了。
秦戈脱力地在岩洞里坐下，不声不响地打开悬浮液晶屏，想看看现在对他们的追踪进行到了哪一步。结果，一个巨大的标题猛地映入了他的眼帘：
沃格市乌特金餐厅纵火案嫌疑人被宣判无罪
他一下子愣住了。
太平洋γ区的夜空迎来了一位熟悉而受人景仰的归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