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去……”狄客哆嗦着说，终于看着郭传江把枪收了起来。他在心里懊悔得捶胸顿足，然而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可挽回。他无奈地朝墙内看了一眼，披上衣服，离开了回廊。
喻漓和杨靖然一左一右地被扣在了喷气跑车后座上，每个人身边都坐了不下三个警卫，防范严密、无缝可钻。
他们沿着光秃秃的道路沉默地行驶，车灯在浓重的夜色里撕开一条模糊的路，灯光边界处一闪而过好多双注视的眼睛。
这些眼睛的主人们畏畏缩缩地藏在光柱之外，窥探的视线却都一道道地伸进来，勾在车内嫌犯的身上，几乎要将他们灼穿一个洞。
他们身上穿着漂洗过不知多少回的衣服，鞋子因为粗暴清洁了太多次，也变得泛白、泛旧（在阿利达公司于八年前推出性价比极高的“一生一换”系列皮鞋之后，这种情况尤为少见）。
此刻天还未亮，照理说，这些人应该还在瓦房里，陷入或是安甜的、或是充斥焦躁感的睡眠之中，但他们却个个离开了被窝，精神抖擞地站在路旁驻足观看。
他们中有几位试图跟驾车的阿sir打招呼，却又不敢真的接近，于是最终在脸上挤出一个荒唐的笑容。车上的阿sir翻了个白眼，提速穿行而过。
人群里传来轻微的嘟囔，其中一个男人粗声粗气地咒骂道：“这帮狗娘样的玩意，到底给不给悬赏？老子在这守了一夜！”
瘦得脸颊都凹进去一块的女人在一旁尖酸地评论：“叫你不先要钱，活该。早跟你说了，他们的悬赏靠不住，先给你拖上十天半个月，之后再来个技术故障，最后你去找他们，黄鼠狼先生就会说，啊呀我不知道呀，去跟技术部的人讲！”
“我他娘能不知道黄鼠狼是个什么货色？”男人压着声音怒道，“那你有什么高招么？医院刚才又给我发催账单，明天零点，他们就要从我账户上硬扣了！”
“办法当然是有，但是你得把你的那部分赏金分我一半。”女人笑着说。
“混帐东西！做你的鬼梦去吧！”
“我不着急，反正这钱我一分好处没有。你倒不如问问你那个半截子入土的妈，到底等不等得起咯。”
“你这个婊子，畜生！”
“你一次性就赚了两个人头，那得是多少钱，分一分也够你吃够你喝了吧，我到现在还没钱治病，我在家里等死，谁是畜生，你他妈才是畜生！”
喷气跑车很快就越过了人群，将这些息息碎碎的对话甩在了漫长黑夜里。喻漓只往外面看了一眼，很快就收回目光，沉默地盯着自己的鞋尖。
隔了一会，一滴滚烫的水珠滴落在了他手心里。他收紧手指攥住了它，将它碾碎了。
可是又一滴水珠落了下来，水珠接连不断地砸在他的手上，带着血一样的温度，带着难以言说的不甘。喻漓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了他葬身火海的母亲，还有那个被他抱出火场的小姑娘。
他早就决定了不害怕死亡，或者任何的污蔑、诋毁、栽赃。但是她会不会对他说一声谢谢呢？有没有人，会给他送一束白色的小花？
在他的墓碑朝向的地方，会不会有一天，可以见到太阳？
阿sir驾驶的跑车从他们来时的巷子里穿过去，今天的黎明来得格外迟，空气沉闷地捂住人的口鼻，隔了一会，竟然下起大雨。车灯将远处近处的一切都糊成一片，跑车七拐八绕，完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往前走。
乌压压的大雨之中，他们只能通过车流数量来判断时间，有一段时间，车流涨起来，跑车的速度跟着变慢，但是隔了一会，竟然又稀疏下去，他们畅行无阻地往前飞驰。
喻漓渐渐地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他硬是把自己从悲伤的情绪里拔出来，悄悄瞥了一眼杨靖然，发现对方也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他们同时打开了加密频道。
杨靖然：我们不在往警局走。
喻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杨靖然：在你刚才跟个哭包一样停不下来的时候。
喻漓：我不是哭包。
杨靖然：那你袖子怎么湿了？
喻漓：外面下雨。
杨靖然：……行吧。
喻漓：我们现在怎么办？
杨靖然：我刚才排查过了，如果要跳车下去，我们只有一个方案。
喻漓：你讲。
杨靖然：把这些人都KO了，然后劫车。我袖子里有三枚空气炸弹，裤腿下面有一把电刀，电子手铐我有解开的权限，只要你配合，我有八成把握。
喻漓：你为什么有权限？
杨靖然：通过特殊手段取得。
喻漓：……
杨靖然：你怎么说？
喻漓：算了吧。他们又不是“假世界”的道具，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算了吧。
他没怎么犹豫就给出了答案，轻轻朝杨靖然摇了摇头，关掉通讯频道，然后泄气一般地靠在椅子里，目光呆滞地望着外面的雨帘。
喷气跑车最终停在了一处瓦房外面，天已经晴了，但是阳光还是没有透出来，阿sir们打开车，湿冷的感觉一下子裹上来，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喻漓跳下车外，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