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日,七横八竖的钟神秀三人在牧然床上醒来时,已经不见牧然的身影。
西北昔日的同风城如今几年过去已经模样大变。
因为尸族之祸大陆上陨落了太多的生灵,西北的凡俗人被修士动用手段均匀的分向大陆各地。
短短一世,或不由己。
或许这就是钟神秀说的,这个世界上的凡俗人掌控的力量…永远不会超过修士吧。
整个同风城几近成了空城,唯有一些残年老人还在城中,为此地添了一丝稀疏的烟火气。
牧然没有遮掩什么,他就那么走过同风城中的每条巷子,他身上青衫微动,眸光也在不住颤动着。
倒是有几个倚在门口揣着手晒太阳的残年老人看到牧然时,眸中闪过那么一丝疑惑。
或许是感觉牧然有些眼熟吧。
不过也仅仅只有一丝疑惑而已。
他走回牧家故宅,几年遗留在地上的焦痕,血祭,依稀可见。
“爹,我回来了。”
他一如小时候一般走进自家院落,喊着那熟悉的话,只是…回应他的也只有空荡荡间的回音。
他摇头,穿过不知被谁糟践过的,已经破落不堪的院子,走到牧家祖坟。
牧然没有动用修士手段,就和一个凡俗人一般清去坟头杂草,又在已经快平了的坟头上添上新土。
做完这些,天已至黄昏。
略带红色的夕阳悬在天边,牧然坐在一处坟前,即便…坟中也只有父亲,族人曾经的一些遗物而已。
“爹,然儿回来看你了。”
他将美酒洒在坟前,又摆了一些灵果供品。
最主要的是,风莫沉那颗染着鲜血,还带着狰狞恐惧的头颅。
“然而没有辜负你们的期望,最终还是踏上了道途,这一路中…然儿有了好多挚友,还有关爱然儿的师尊,长辈,不会受委屈的。”
他呢喃着,目中带笑,哪怕只是坟前,牧然对自己曾经受过的伤,拼过的命,只字不提。
“如今…然儿算是这凡间界顶尖的存在了吧?”
他微微仰头,和邀功似的。
但回应他的…也只有旷野中的风。
此地,哪儿有什么魂。
“这个畜生。”
他指了指风莫沉的头颅:“他也没有什么好下场,如今,然儿以其首级,为祭。”
说着,他将风莫沉的头颅在亲人坟前生生踩碎,又加以狱火燃尽。
他不想让尸气污染了这片地方。
做完这一切,牧然心中总感觉轻巧了几分。
曾经…报仇是支持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啊,他依旧可惜,没能亲手灭杀此獠。
“然儿还是有出息的。”
“只是…然儿怕是快要离开这里了,踏上道途…我就再也无法停下来,就只能往前去闯了。”
这话出口的瞬间,牧然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爹,叔叔伯伯们,然儿…好累。”
他伏在坟前,从点点眼泪,到泣不成声。
其实…从他踏上道途到现在一共没过十年时间,短短十年,牧然经历了太多。
他们的经历,甚至是寻常修士千年万年都走不完的!
他拼杀,他算计,他步步为营!
再回头看,最为安逸温馨,快乐无忧的时光,依旧是小时候在同风城中,在家中,在父亲膝下的日子。
那夕阳,终究是落下去了。
牧然就那么蜷缩在埋葬着父亲遗物的坟前,沉沉睡去。
明明已经是返虚后期的大强者,甚至是这个大陆上最被忌惮的强者。
他有魔帝血涯护道,有大乘强者为奴,有天骄挚友并肩。
但他依旧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一般将自己缩成一团。
蜷缩在坟前沉沉安睡的他,却是踏入道途以来睡的最为安稳的一次。
似乎…即便此处已经没有任何魂的存在,但这是亲人的安息之地,只要在这里,只要还在这里,就没有任何东西能伤害到他。
“哎…”
神魔空间中,血涯一声轻叹。
一缕魔雾涌现,魔雾之中缓缓凝聚出血涯的身影。
哪怕只是一小道魔魂意志,却也将此地庇护的死死的。
那魔气划过了整个牧家故地,牧家祖坟,这里…不会再有谁,去动分毫。
那睥睨世间的魔族大帝,对着一众枯坟拱了拱手,接着,他蹲下,大手轻轻抚过牧然的脸庞。
猩红的魔瞳中闪过一抹慈爱。
“小子,睡吧,过后…还要继续上路啊。”
“不怕,什么都不用怕,为师会护着你,很久,很久。”
……………
夕阳会落下,朝阳便会升起,天边那一缕白,或是一缕昏黄,是自然,也是无法阻挡的大势。
牧然醒来了。
他起身,甚至他发觉不了血涯庇护牧家故地的力量。
只是对着枯坟拜了三拜,这才走出牧家祖地。
他立于同风城之上的虚空,罡风吹的他青衫猎猎作响间,目中柔弱迷惘已经被一抹仿佛冬日暖阳的温润所替代。
这一刻,他重新成为了一个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