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皓天到达养老社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三点了。
养老院地处城郊的一个湖边,依山傍水的,倒有几分心旷神怡的感觉。此时已是深冬,太阳并不大,懒洋洋的照射在湖面上,掀起片片的波光粼粼。倘若在平时,刘皓天兴许会停下脚步,欣赏一下寒冬这难得的惬意。不过此时,他没了那份心情。蜿蜒的湖边小路,通向不同的住宅区,刘妈妈的居室在略微靠里的一栋公寓里。
屋子里的暖气开得很大,丝毫不受外面湖风的影响,刘妈妈坐在摇椅上看电视,电视的声音不大,她只是静静的坐着。刘皓天把身上的外套挂在门后的钩子上,他习惯性的寒暄了几句,就进入了正题,“我,是不是还有个哥哥?”
刘阿姨的脸色微微一变,但瞬间便恢复了原样,端茶的手只是顿了一下,然后又开始倒茶,“你,是听谁说的?”
“妈,我,”刘皓天不知道如何开口,含辛茹苦将他养大的母亲为什么要骗自己?没有道理啊,我是不是太鲁莽也太相信一个只见了一面的人,他甚至有点自责起来,不过,强烈的好奇心和对父亲的厌倦让他再一次的鼓足了勇气,他停顿了3秒钟,掏出向彦给他的部分资料,“这,这些是他的吗?”
刘妈妈伸出那双已经干枯的开裂的手,接过来,缓缓的翻开,一页一页,她没有说话,只是那样静静的安详的翻看着,手在抖,身子也在止不住的颤抖着。刘皓天也不说话,他的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如何去面对,看来向彦说的并非空穴来风,到底是什么样的过去?
约莫过了5分钟,刘妈妈停在了笔记本的最后一面,上面有一张泛黄的照片,旁边用钢笔写着:为共产主义奋斗终生。照片拍摄在1993年,是一张普通的全家福,照片里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微笑着依偎在一起,女人的怀里抱着一个婴儿,照片的左上方,是另一张同样姿态的小照片,由于像素的原因看得并不真切,但隐约可以看到同样男人和女人依偎在一起,也是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上面的时间却很清楚的显示为1984年。刘妈妈颤抖着来回抚摸着那张照片,眼泪在眼里打着圈儿,嘴唇蠕动着,仿佛在呼唤照片里人的名字。
那是父亲和母亲年轻时拍的照片,可是,这诡异的时间,与向彦所说的更是不谋而合。
空气沉寂的仿佛撒哈拉大沙漠一般。
15分钟的时间,犹如过去了半个世纪,刘妈妈终于开了口:“皓天,”她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怎么去组织语言,但又斩钉截铁的,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孩子,你,你不要恨你的父亲,他,他是一个好人,是一个好人啊。”泪水瞬间掉珠子般滴落下来,滴在照片上那只枯燥的手上。
“妈,我,我想知道事实。过去的,我可以放下,但是,我,我不想生活在谎言中。”刘皓天心有点痛,那个男人已经是过去式了,再大的伤痛也已经过去了,可是他却又像一个幽灵般的回来了,重新撕开了心里的那道伤痕,重新渗出血来。
刘妈妈捋了捋散乱的头发,看着照片里的他,恍若回到了年轻的时光。
1993年元旦的前一天下午,他急匆匆的回到家,“媳妇儿,厂子里安排我去出差,可能要去一段时间。”
女人正在家里做饭,听到男人的声音,眉头微微一皱,放下手里的锅铲,掀开挂在厨房门口的布帘子,“这马上都要过年了,你们厂那么多人,怎么,怎么又安排你去啊?”
女人的嘴撅的高高的,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哎呀,我的好媳妇儿,你这觉悟哦!厂里现在不是需要我这样的人嘛!咱认真干,努力干,多挣点钱,国家在发展,付出总会有回报嘛!”男人憨厚的笑着,一把抱住女人,边说话边嘴巴往上拱。
“去去去,死相!”女人故意嗔怒道,假装挣扎下,脸上却泛起一阵阵的红霞,“这大白天的,没个正经样儿!要咱妈看到多不好意思!”
男人吧啦了一口后,提议道:“要不,明儿元旦,我们去照一张全家福吧,”他顿了顿,“把咱和天儿拍的那张,也顺便带上。”
听到天儿的名字,女人的眼睛红了,她紧紧的抱着男人,身体微微的颤抖着。
男人意识到什么,一只手连忙拍拍女人的后背,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头发,“瞧我,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所以啊,才要你这么聪明伶俐的人降落凡尘来帮我,不然,我这智商哪找得到媳妇儿啊?”
“油嘴滑舌的!”女人噗呲一笑,然后轻轻说了句:“听你的吧!”
风有点大,把窗外的枯树枝吹的哔啵哔啵的响,女人回了厨房继续准备晚饭,问道:“这次要去多久啊?”
男人在房间里边收拾衣物,边说:“大概半年吧。”
“这么久吗?”
“是啊!大项目!副厂长亲自挂帅,去的都是厂里的骨干。”
“哦!你出门在外,注意安全,有空多给家里写写信。”
“嗯呐!”
“对了,这几天,我感觉小家伙长的快一些,几乎每个小时都要把一回奶。”说到孩子,女人的声音也变得更柔了。
“哦?”男人并不急于答话,仿佛在思考什么问题一般,女人也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