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胡被他缠的有些不耐烦,却又觉着这毕竟是神机处的星官,虽然地位不高,但所做之事意义重大,最后还是应了他。
张胡来问的时候,司羡正准备下塔去,听说有星官要给他看一看推演图,索性就顺带着看了。
他跟他父王一样,这方面只学过一些皮毛,流程和原理大概是懂的。不过今日还有奉烬兰和他一道,于是他看过后就顺手递给她:“知道你不感兴趣,不过略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想法或者建议。”
其实世上的推演之法大都差不多,奉烬兰在神宫中也学过,确实是能帮他看看。
这一看,她倒真看出些门道来。
就像民间有占卜算命一说,神宫中也不乏精通水镜神相之人,说来说去都是算,而要算的多了、长了,就是推演。
神宫中人不在意“神落”一事,是因为他们已是身负神通之人,毕生所求是通过修炼到达彼岸。
既去了彼岸,那此岸之事就不再是他们关心的了。
可俗世中的普通人不一样,他们去不了彼岸、也没想去彼岸,那关心的自然只有此岸的事情。而预知未来,对于君王来说,那就是顶顶重要的事情了。
是以,方有了这世代不断的推演。
“从这上面已有的图象来看,是对的。”一刻钟后,奉烬兰把那推演图递还给了司羡。
司羡不由紧张道:“这么说,‘神落’真的有可能在三百年内再一次发生?”
奉烬兰看他一眼,却没有立刻回答。
司羡也发觉自己在此问这问题甚为不妥,于是让一旁的张胡将推演图还给那星官,自己则带着奉烬兰下到了塔底。
等走到一处僻静之所,他方停下脚步,“如何?”
“什么如何?”女子似是把刚才他的问话全忘了。
司羡皱了下眉头,然后重复了之前的问题:“三百年内可真的会发生‘神落’?”
奉烬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往一旁走了两步才道:“你说此事算不算天机?”
司羡的回答很明确:“是真的就算,若不是真的就不算。”
奉烬兰扭头看他:“从前已经发生过,自然为真。”
“所以?”
“所以此乃天机。而窥伺天机,本来就是逆天之举,若是不准也就罢了,若果然被推演出来,那就是灾祸之始。到时候,无论是推演出来的人或是你们这些背后之人,面临的都将是灭顶之灾!”女子声音泠泠,语气极冷。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司羡心内震动,但面上还勉强维持着镇定。
奉烬兰叹口气,“你可知历史上那个王四斤他后来去了哪里?”
“王四斤”这个名字一出,司羡心都颤了一下,“他不是失踪了么?”
奉烬兰摇摇头,“他那样的人,一朝窥得天机,哪里愿意就继续寂寂无名下去,早有神宫祭祀在一个山洞里发现了他的遗骸。”
司羡不可置信道:“如何能断定就是他呢?”
奉烬兰淡淡道:“此人少时自卑,老来自傲,时人不肯信他,他便想去找些天材地宝作为证据。未料寻宝之路困难重重,故而在最后的弥留之际,他特意留书道清原委,希望后人有朝一日能将他的大才诏告于天下。神宫中也有研究谶纬之人,知道那遗骸是王四斤后施展摸骨之术,最终断言此人是因泄露天机而被夺了命数。”
“……”司羡太过震惊,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方道:“你,为何不早说?”
奉烬兰定了片刻才开口:“此时此刻,也不晚,关了那神机处便是。”
其实她今日来走云塔就是为了此事,撞见司羡倒是意外了。
“此事孤得好好想想。”司羡心绪烦乱,祖宗规矩、灭顶之灾、王四斤等等信息混杂在一起,在脑内搅成了一堆乱麻。
奉烬兰听他还要想,遂道:“你不信我?”
“并非不信,就是因为信,孤才要好好想想。”
“此事宜早不宜迟,神机处几十人的薪俸不也是民脂民膏吗?你好好想想罢。”
说罢,奉烬兰转身离去。
司羡想叫住她,可张了两下嘴,却没有再发出声音。
这一刻,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觉得,他们的心,越来越远了。
裁撤神机处不是个小事,他若贸然提出,宗室必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毕竟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且又关乎宁国国运。
可若不停止推演,果真有一日遭逢灭国之灾,那他更是整个宁国的罪人。
所以可选的办法也只有两种——当机立断和徐徐图之,而“徐徐图之”目前最为适合。
此事,司羡原本是想跟他母妃商量一下,毕竟在这世上,他们是彼此最亲近的人。
可是去了福庆宫,他却张不开嘴说这事——母妃虽是他最亲近的人,可他到底也不是小孩子了,没有必要拿这样的国事让母亲操心,而做君王的这条路,从始至终,也只有他才是那个真正要走的人。
桑桑见他时不时的走神,便问:“昨晚可是没睡好?”
司羡立刻回道:“怎么会?只是在想今天的朝会。“
“哦,难道是有什么忧心之事?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