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今宫里这个岁数这个辈分的只有司羡一个,没人跟他争、也没人占他地儿,便也没人提出异议。
后宫中那几个妃嫔倒是有时候会私下里说一说,比如婉夫人道:“咱们孩儿小时候,顶多就是两个伴读,没听说过谁有二十来号伴读的,这幸亏是在宫里,若是在普通人家,还不得把家吃穷了?!”
宜妃六十多了,膝下就一个大公主,也是快四十的人了,所以她对这个倒没意见。但她心知司羡受宠,少不得为自家闺女打算一番,故而会道:“小孩子家家玩乐,倒也无碍,只是这娃娃军里面怎么没有宗室子弟?这可是厚此薄彼。”
这话,生养了二公主的明妃也深以为然,有一回去泰安宫她便同王君说了这事儿。
司炎一听,倒是这个道理,于是便开了这个口子。
不过他丑话也跟众人说在了前面,宗室子弟进宫同八王子玩可以,但要听八王子的话,且娃娃军中的孩子都是庶人出身,不许宗室子弟以势压人。
宁国的宗室本就势微,对这些话也并无异议。
一晃六年过去,司羡也十二岁了。
这一年,葛太后去世,他难过了许久,开始考虑生老病死之事。
司炎头一个想到的是四舅桑程。
桑程这些年的药材生意越做越大,手底下不仅有好几个药铺,寻药找药的队伍也有好几支,连宫中的许多药材都是他来供的,是以司羡以为生老病死的事情,找他四舅问是再合适不过。
桑程如今大半时间都与药材为伍,出入不是在药铺,就是在去往药铺的路上,衣袍上都沾着淡淡的药香。
见司羡来药铺,他又是高兴又是奇怪——高兴的是他也有两个月没看到这个外甥了,是真的想;奇怪的是这孩子打小就嫌药铺里面味儿大,可今儿却直接来了这儿。
不过既然来了,桑程还是以司羡为重,跟药铺里的掌柜交代了一下,就带着他去了后院。
司羡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来这儿是想做什么,但他就是觉得往日这不喜欢的药味如今闻了觉得格外安心,而身上带有药香气的四舅更是犹如定海神针一般。
两人落座,小厮很有眼色地给两人端上了热茶。
药铺里连茶水都是安神醒脑的药茶,看着那袅袅上升的水汽,闻着那独特的茶香,司羡不禁问桑程道:“我听外婆说,这药材的生意是舅舅一手打理起来的,可舅舅为什么会想开药铺,做药材生意呢?”
桑程听罢,端起茶来喝了一口,颇有感慨地道:“你知道你娘原先身子很不好吧?”
司羡点点头道:“听外公外婆说过。”
桑程回忆着往事道:“你娘和我虽然是龙凤胎,但自出生起就是一个健壮、一个病弱,你娘她就是病弱的那个,从小没少因为病痛吃苦受罪。我那时年少,虽恨不得以身代之,却不得其法。你知道的,原本咱们家只有点心铺和杂货铺,即便是后来你祖父又添了竹编的生意和瓷器陶器的生意,成了皇商,可他心里还是觉得读书好,让我每日做的就是去书院读书。”
“那读书不如做生意好吗?”司羡虽然已经懂得了许多事,可因为没有亲自做过,体会并不真切。
桑程笑着摇摇头:“读书有读书的难处,做生意有做生意的难处,不过啊,这做人就是件难事,想做好什么都不容易。”
“嗯,那后来呢?”司羡追问。
桑程便接着道:“咱家原先有个戚大夫,是城里的名医,你外公外婆将他招揽到咱们府中,隔三差五地给你母亲诊治。他的医术确实不错,你母亲也就慢慢地好起来了,那时,我就想早先学医就好了。”
“那舅舅你后来学了么?我看你也不会治病啊。”司羡对他舅舅的本事门清。
桑程像赶苍蝇那样挥挥手,示意他听自己说,司羡只好道:“舅舅,你说你说。”
桑程不由翻了个白眼,清了清嗓子才接着道:“你母亲虽然外面看着是好了,可是戚大夫说她这辈子不能劳累、不能动怒,需要好好养着,才能有和普通人一样的寿数。本来呢,你外公和外婆是想给你母亲招个上门女婿的,可是你母亲她太出挑,偶然一次在悦神节上扮了回花神,就被太后娘娘看上了。”
听到这儿,司羡诧异道:“舅舅,你说的可是我祖母?”他怎么听羽衣姑姑说当时看上母亲的另有其人呢?
桑程不知道宫里头的人是怎么跟他说的,于是又摆摆手道:“反正后来你母亲就被召入宫里了。她自小在家里有我们护着,吃啊睡啊都是紧着她舒服来,可进了宫哪有家里舒服,所以她一回来就是病病歪歪的。我那时候看她这样心里难受,况且我读书又一般,所以就自作主张找戚大夫学医了。”
司羡不禁又插话道:“后来舅舅就发现了自己不适合学医,索性去做采药人了?”
桑程哼一声,道:“算是吧,宫里好大夫有的是,但珍稀的药材却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所以我就一心一意地做这药材生意了。不过,你今天过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这话像是当头给了司羡一棒,听了后神情瞬间便黯淡了下来,喃喃道:“我就是祖母去世了,难受……”
看他像个霜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