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老夫人这回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或者说她压根不相信这事儿,是以她先桑老爷一步缓过劲儿来,见桑杜氏乍然出现在眼前,定了定神道:“三儿媳妇,什么事儿?”|
桑杜氏把舌头捋顺,试探地问道:“娘,明儿我侄子洗三,我准备回趟娘家,您看……”
“哦,明天是吧?差点忘了这事儿,你和阿黔都去。礼呢?礼准备好了吗?”桑老夫人似乎已经恢复如常了。
“放心吧娘,阿黔都准备好了,只是明天铺子上还有事,阿黔怕是没法跟我一同去了。”桑杜氏有心想埋怨两句,可是扭头看见桑老爷的脸色,莫名地又说不出口了。
“明天不用他去铺子上了。”桑老爷忽然开口道,“你去把老大和老二都给我叫来,若是不在家里,让下人出去找。”
桑老爷虽然说着话,眼神却并不在桑杜氏身上。
“我这就去叫。”桑杜氏也不敢说别的,转过身后逃也似的出去了。
这次家庭会议,桑老夫人和桑老爷没让几个儿媳妇参加,但这也没妨碍桑桑遇害的消息一出,家中像是炸了锅。
桑程跟疯了一样,立刻大吼道:“谁说的?我不信,我不信!我这就带人去找她。”
桑黔勉强按住他,忍着悲痛道:“你先等等,等等!”
桑朋和桑老夫人一样,愣了半晌,忽道:“此事事关王君,不一定是真的,不如去找萧郡王,若是他在府中,就说明没事。”
桑友则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望着眼前吵吵嚷嚷的一大家子,只觉得人生一片晦暗。视线移动到老爹脸上,见上面两道泪痕正蜿蜒而下,他再也忍不住,捂住眼睛一同抽泣起来。
桑程看他们都流下泪来,心里更是愤怒,吼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哭什么哭,桑桑的福气都要被你们哭没了!”
桑老夫人听到他这怒吼,精神倒是为之一振,也道:“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桑桑不是那等福薄的,定能逢凶化吉。老爷,赶快去派人找,找着了就把桑桑接回家,这回宫里再如何,也不能让她再去了!”
桑老爷即便知道老妻是痴人说梦,可此时面对这几双殷殷期盼的眼睛,也不得不抹去眼泪道:“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这就派人去那边找。”
“我要一起去。”桑程坚持道。
“我也去!”
“我也去!”
“我,我不去了,我去找齐坊主,他那边消息灵通。爹,您去找萧郡王,找顾伯伯,他一定知道点什么。”桑朋见弟弟们都要去亲自找人,也不再凑这个热闹,想了别的方式寻找桑桑。
“好好,你们都去,我守着家里。”桑老夫人也拿出当家主母的气派。
初步定下了彼此的分工,几人又简短地交流一番,然后迅速做鸟兽散,做各自应该去做的事情了。
王君遇刺其实是个机密之事,若不是桑家人暗中找人盯着秋猎的队伍,也不会这么快收到消息,是以家中的女眷除了桑老夫人,其余的人都不知道桑桑一行已经变成了荒野中的累累白骨。
十里沟。
司炎离开后,桑桑歇了一会儿就开始继续往前。
她不知方向,只是凭书中所说“凡河流下游皆有村落人家”找寻着一线生机。
司炎返回来的时候,桑桑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唱歌。
她声音清澈但中气不足,身边还放着一把乱七八糟的野花,在暗淡的天光中像只轻盈的蝴蝶。
即便是相隔甚远,但一个人走动的声响却是无法忽视的,但桑桑视若无睹,依旧轻轻地哼着歌。
“不是要你在原地等着吗?”走近了,司炎发现桑桑的足袋上都有了血迹,难怪她要在此悬空而坐。
乱石谷中,桑桑的歌声显得十分空灵,她声音不歇,视线却慢慢地落在了男子脸上。
那一刻,司炎甚至觉得自己从那双秋水剪瞳中看出来浮云归山、倦鸟归林。
同时,他也看到了她干裂破皮的唇以及眼底的血丝。
司炎身形高大,桑桑坐着的那块大石头高度堪堪到他胸口,他伸出手去,正好能摸到桑桑的颈项。
发烧了。
司炎并不意外,他只是在心底叹了口气,然后半转过身去,将她的两只胳膊拉到自己肩上。
“为什么回来?”霁景澄秋,夕阳烟树,少女细弱的声音合着水汽萦绕在耳畔,如轻烟一般。
男子只是看着前路一步一步认真地走着,没有回答,但有什么已经破土而出。
太阳很快就下山了,之前那样隐蔽又安全的山洞再不可得,司炎背着桑桑勉强找到一处干燥的碎石滩,忙活一阵又升起了火。
桑桑抱臂靠坐在一块大石头边,半梦半醒间,脑海里只有眼前这一片红光。
有了这片红光,她觉得自己应该感到温暖,但身体反映到大脑的却是正相反的感觉——很冷,越来越冷,冷到她甚至没办法开口说话,可是明明下午的时候她已经吃过药了。
司炎是喂水的时候才发现桑桑不对劲儿的——她嘴唇白的厉害,整个人都在无意识的发抖,一双手冰的不像活人,脸颊却烧的绯红。
“喝水。”他把竹筒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