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奉载玉骨子里是个极为杀伐果决的人。
只是他在神宫中做圣人的时间太长,让像温纭这样的人都忘了他原本就是个能囚兄摄政的“杀神”。
而温纭此举让他意识到此前他的态度还是太过温和,所以才导致了对方以为在这件事上有凭她决断的空间。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果有必要,他并不介意亲自出手。
再说温纭,她虽然不认为奉载玉会因为林九对她痛下杀手,但发现自己一击未中后就谨慎地躲藏了起来。
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明明练的纯熟、已经成功过多次的太古断魂曲为何在一个狐女身上不起丝毫作用。
但失去了这次机会,温纭心中更是愤愤。
她不但对林九愤恨,对衡谨也是十二分的不满——他作为神宫的大祭司,不但没有将公子引回正途,甚至还有一起堕落的征兆,乃至让公子重回神宫的大的机会白白溜走,这怎能不让她气愤?
赤轮高悬,风摇影转,温纭藏在密林中的一处阴影里,眉宇间尽是冰寒。
过了许久,她细长的手指抚上颈侧的银链子,然后顺着银链子掏出一物。
那是个做工精细的油灯样物事,只是该注油的地方完全被一块碧色的半透明晶体所代替。
半透明晶体里面有一蓝一紫两个光点,它们像是两只萤火虫一般上上下下地飞舞着,长长的魂尾拖出梦幻的弧度,如同她的绚丽又美好的梦想。
在那个梦想里,她的公子高高伫立于彼岸之端,依旧是风姿卓绝、世无其二的天之骄子,而她们这些追随之人身着素白华服,为俗世人播撒福音,享受千万人朝拜供奉,提携后世子孙入有我之境。
这样想着,温纭脸上的冷厉之色慢慢退却,眼中渐渐注满了痴迷和狂热。
因为出现了温纭这个威胁,树林周围又盘桓着着始终不算和善的洗沙族人,奉载玉和林九、筐子趁着天光大亮再度踏上了去往赤星环山的旅途。
路上奉载玉又喂了两匹骡子一些带有灵气的清水,所以它们脚步还算轻快,只用三天就穿过了沙漠,进入了一望无际的青色原野。
这日这是阴天,横于天际的白色卷云随着气流延伸出磅礴的形状,筐子嗅着青草的气息,十分心热地表示自己想要下马玩耍。
奉载玉和林九虽然没养过孩子,但也算宠筐子,跟他约定了一刻钟的时间就放他下去了。
宣软的草地对于小孩似乎有着极强的诱惑力,筐子在地上又打滚又翻跟头,时不时还捉个虫子跟林九炫耀,一个人能玩得不亦乐乎。
奉载玉和林九看他如此开心,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微笑。
玩到最后,筐子还采了一大蓬野花很大方地送给林九。
这已经不是林九第一次收到花了,但是筐子明媚快乐的笑容有着十足的感染力,林九接过花嗅了嗅,然后随口玩笑着对他道:“小小年纪就会机灵,是不是有人教过你?”
筐子眨眨眼,然后道:“我听雨奶奶说,他儿子每次出远门都会给她带一束花,你收了我的花,那就是答应当我娘亲了。”
“什,什么?”林九一听这话,不由茫然地看向奉载玉。
奉载玉还不知道筐子有这种想法,闻言也是两眼不对焦地懵了一瞬。
筐子倒是古怪精灵,见状立刻上前一手拉一个,还有些悲悲切切地道:“你们是不愿意吗?我可以给你们养老的……以前有人想让我给他们做儿子,我都没有答应的……”说着说着,嘴巴真的扁了起来,眼圈也变得红红的。
“诶,诶,我又没说不答应,你,你别哭啊。”林九对于幼崽还是相当疼爱的,见他刚还笑的眉眼弯弯,一下子又变得悲悲切切,多少有些手足无措。
就在这时,奉载玉也开口了,他淡淡道:“我的子孙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也许会面对很多危险,付出许多辛苦,这样你也愿意吗?”
“我,我愿意。”筐子答得很快,见奉载玉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他又忽然很大声地道,“我们做乞丐也很危险,很辛苦,难道做你儿子比做乞丐还辛苦吗?”
筐子年纪尚小,还未经历过许多,便以为做乞丐已经是这世上最苦最难的事情了。
“自然,”奉载玉口气更加冷淡,“做乞丐你只需乞一日之食,日日重复;而做我子孙需不惧艰难疲敝,向上天乞万世之食。这样,你也愿意?”
“我……”筐子被这话吓得犹豫起来。
林九许久没见过奉载玉这般严肃冷淡,心下不适应的很,又见筐子脸上挣扎,便连忙出来打圆场道:“花我收下了,不过做我们的儿子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不带你都是为你好。别说,这花还挺好闻的……”
她一面说一面捧着花朵轻嗅,配上她灵动鲜妍丽,广阔的荒野似乎都在一瞬之间变成了烂漫的花海。
筐子虽然从来没见过他的亲生父母,但是在这一刻,他是真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