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开一个包裹,将两身衣裙扔给她们,然后又看着甲板上那一群半死不活的下人们问奉载玉道:“他们怎么了?会死吗?”
奉载玉道:“不会死,但……也许之后会失聪。”
虽然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林九就是能够感受到他散发出来的凝重气息,于是宽慰他道:“他们本来是会死的,但现在只是有可能变聋,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衡谨自从刚才目睹了林九从人变成狐狸之后就一直很沉默,因此面对这些被箫声所伤的普通人,他也只是沉默地将他们一一搬到船舱里,为他们诊治。
易洛与黄蕊看着这些景象愣怔了一阵,最后还是走进另一边的船舱里换好了衣裙,只是做完这一切之后二人也都出奇的沉默。
船只顺水而下,又有奉载玉用灵力操控,所以两天之后他们就到达了醉城。
虽然天气比他们上一次来醉城的时候寒冷不少,但醉城百姓对于生活的热情却并没有随着天气减弱——不断有白烟从江上高高低低的船头冒出,定睛一看,那是大大小小的红泥火炉上冒出的水汽,上面也许是几块咸鱼,也许是几块红薯,或者只是一壶清茶,但是教人看着就觉得温暖惬意。
这富有诗意的场景不仅吸引了林九,也吸引了易洛,她们从船舱里走出来,看着天色将暮时色彩沉郁又变化多端的天空。
不管怎么说,醉城给林九的感觉要比镜城好多了,她在船头不断地跟奉载玉说着她在途中对未来几日作出的规划,奉载玉则含笑地听着,时不时地插上一两句。
夕阳中,他们一个身形高大,一个身形娇小,逆光站在一起就是十分相配地一对璧人。易洛凝视这美好的画面半晌,忽然转身问衡谨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也和林姑娘一样吗?”
经过了这两天的自我疗愈,她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害怕的,有的只是一种不真实的荒谬感——她甚至怀疑自己和二哥易沐那天是不是遇到了两个真实的人,也许接来下场景一变,她会发现自己还在易府的闺房里,一切都不过是她的一场梦。
衡谨之前还未来过醉城,他环顾了一圈四下的风景,然后对易洛道:“林……林姑娘的那件事情,我和你是同时知道的,至于我和主上来自哪里,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瀚海神宫。”
“瀚海神宫……”易洛喃喃地念了一遍。
这名字她是听过的,就在两天前,卫松霭口中喊出来过,但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她却是一点儿都不清楚,于是她又问道:“那你们到底是什么,是神仙还是妖魔?”
听她这么问,衡谨自嘲地笑了一下,然后道:“不是神仙……也并非妖魔,只是、只是一些有着稀有天赋的人。”
“像是算命先生?”易洛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词汇能言简意赅地形容他们。
衡谨轻点了一下头道:“我们中的一部分人会有这种天赋。”
码头很快就到了,但林九他们的船并没有在那里停靠,而是一直向前,直到出现一条岔道。
奉载玉本来想要操控这船直接进入,但他太久没过来,已经忘了这处水道的宽度并不能容纳他们现在所乘的这只大船,好在水道恰巧拴着两只需要用桨的小船,奉他便带着林九还有行李先一步乘小船驶到目的地,然后再分三次将剩下人运过来。
那些下人里的大部分都已经是听不到任何声音,奉载玉又用入梦术封印了他们的一部分记忆,因此在记忆十分混沌的情况下,他们十分听话。
奉载玉所购置的这处宅子几乎是莲塘小院的两倍,虽然因为无人居住略显破败,但好处就是空间够大。
易洛和黄蕊被安排到了西厢房,里面被分割成了三间,桌椅寝具一应俱全,但她们从进门后就一直沉默地并排坐在床上,似乎已经失去了支配周围事物的兴趣。
昏黄的烛火在窗下跳跃摇曳,隐约能听见潺潺地流水声和树影婆娑的沙沙声。
过了很久,黄蕊终于开口道:“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易洛扭头看她:“你想怎么办呢?”
黄蕊忽然拉着她的胳膊崩溃地哭了出来:“我想回易府,我不想在这里……在这里……在这里我们会不会死?会不会即使我们能够回去,老爷他们也不会认小姐了?呜呜呜呜……”
易洛则沉着地将她的问题一一回答:“我们应该不会死,如果他们是想让我们死的话,恐怕你我主仆早就死了……至于回去,迟早能回去的,到时候跟娘亲好好解释一番,想必他们也不会过于责怪你我。”
说出这些话,易洛发现对于现在的处境自己并没有之前想象的担心——自从她恢复女儿身之后,她就一直羡慕那些能够走南闯北的男子,羡慕他们能够见到不同的人、不同的景色,而不是一生都被限制在自己的院子里,数十年如一日地重复生活。
而黄蕊的哭泣似乎已经将她的那一份悲观和迷惘也发泄出来了,她现在已经不再想什么时候能离开,回去之后会,她只想知道更多、了解更多,彻彻底底地弄清楚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林九和奉载玉在正房里都听见了黄蕊的哭泣,二人不由面面相觑,半晌林九才撇撇嘴道:“你们人类真是不禁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