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右手食指对着小男孩在嘴边比了一个“嘘”的动作,鹦哥会意地点点头,放低了声音道:“我没瞎说,我家真有一面看不到的镜子。”
林九于是问他道:“既然是看不到,你又是怎么知道有这面镜子的呢?”
鹦哥的小脑袋放低了一点,瞟了瞟四周,然后才道:“我摸到过。”
林九微微睁大了眼睛。
小孩接着道:“我爹说带我出去玩,可他光顾着喝酒,所以我就偷偷溜回家了,我去了个总不让我进的地方,结果碰到了祖父……” 他正说到关键时刻,忽听附近有人喊“鹦哥?鹦哥?你在哪儿呢?”,于是接下来的话便被打断了。
二姑娘卫杨带着一个丫鬟匆匆赶过来,看见小男孩,连忙冲过来道:“又乱走,去哪儿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
然后她又抬起头对林九道:“真是麻烦姐姐了,跟了他这一路。”
说完,便拉拉扯扯地带着鹦哥回去了,再没理会林九。
林九并没有跟上去,而是看着这一行人走远了,一个人慢慢往反方向游逛。
这人类的小崽子虽然话正说到关键的时候被拎走了,但到底也说出了些有用的东西:
大概那天虚镜在城主府中并不叫天虚镜,而是用另外的名字代替了;那镜子也并非没有实体,而是被什么密法隐藏或是混淆了,但总的来说,这件宝贝还是待在城主府的,而且一直在被人使用。
何家这院子又大又曲折,林九一路走到何信信带她上过的木桥,也只遇见了两个端着东西的丫鬟。她刚才听何信信说桥那边可以通向男客那边的亭子和水榭,便想着走近一点,看看男客那边在干什么。
她想看人群里的奉载玉,看他低眉微笑,看他对答如流,看他轻巧地挑眉。
只可惜他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不过那也无妨。
即便是在名为秦悯的壳子中,他也足够熠熠生辉。
林九走过木桥又往前行了一段,不时有下人从她身边经过,待看到她的时候,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没戴幕笠。
依着往常的经验,这样极易招惹麻烦,是以林九果断转身,决心打道回府。
但有些人偏偏就这么倒霉,你不去找麻烦,麻烦反而会来找你。
她不过才走出七十来步,忽有人从后面闪到了她跟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诶?你不是何家的小姐?”那人定睛瞧了一眼道。
他不认得林九,但林九一眼却认出了此人——这不是醉城那个纨绔吗?
“我不是。”她只说了这一句,就闪身继续往回走。
袁安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继而跟了上去,口中道:“这位小姐,你等一下,我有话问你。”
林九听到这一声喊,走的更快了,但身后之人犹不死心,几乎是小跑着来到了林九身侧。
于是两人就这么并肩行至木桥。
期间有下人经过,低着头也要偷瞄他们两眼,这让林九对身旁这人的厌恶达到了顶点。
她在木桥下的树荫里停住脚步,接着退后一步拉开与对方的距离,不耐道:“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登徒子,追我做什么?”
“我?登徒子?”袁安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这里除了你,莫非还有别人?”林九冷冷地道。
袁安却嗤笑一声,上下打量了林九一番,继而道:“你不是这何府的小姐,你是谁?”
林九眼皮都懒得掀,淡淡道:“我是谁都不关你的事,你还是趁早离开,也省的我再动手。”
这袁安身后两步之遥的地方就是流水清溪,里面白色的石子反着粼粼的波光。
袁安听了哼笑道:“哎呦,你一个丫头片子,莫不是能打我一顿?莫不是看我如今只有一只手能动,就敢口出狂言了?“
林九原本都没正眼瞧过他,哪里知道他上上下下有什么不妥,听他这么说,反而注意到了他吊着的右手。
原来这就是奉载玉说的“不会好过”。她心里暗道。
“看什么呢?问你话呢?”不知是不是因为折了胳膊的缘故,袁安口气恶劣,比之前在醉城的时候跋扈许多。
林九不愿理他,转身欲走,对方却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一男一女在树下拉拉扯扯,林九用后爪都能想到被人看到了会说成什么,于是她猛地将胳膊一甩,那袁安立刻就被她甩脱,后心撞在了桥柱上面。
林九以为对方这样就会有所忌惮,哪曾想过袁安这些日子接连被人教训,心里早就攒了一口恶气,是以这一甩反而激起了对方的凶性,让他不但没有消停,甚至还飞扑过了过来。